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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33:33 作者: 吳桑
八點半整,七月來電,她和鬼冢說了一聲,拿上手機去洗手間接七月的電話。七月的一件衣服不知道放到哪裡去了,打電話來問她,她回想一下,在電話里指揮七月找到衣服以後,又追問:「晚飯準時吃了嗎?昨天給你煲好的竹蓀雞湯喝了嗎?飯碗丟在水槽里等我回來洗,你去看你的書好了。我十點以前應該可以回去,你不用等我。對了,明早想吃什麼?要中式的還是西式的?」
直到七月聽得打了哈欠,她這才掛斷電話,從洗手間出去。鬼冢呷著威士忌,一邊笑著問她:「去向戀人申請推遲門禁時間了?」
五月好笑,攤手扮了個鬼臉:「戀人現在還沒有。」
「總感覺五月醬有了戀人,這口幾乎聽不出口音的純正日語,就是從戀人那裡學到的……我認識幾個酒吧女孩子,因為交了日本男友,日語比我公司里那些所謂的名校生說得還好。所以,以為鍾桑也是。」說完,又禮貌道歉,「不好意思,可能這樣說有些冒昧。」
「那我就當這是鬼冢桑在簡介誇我好了。」五月抿嘴笑,「其實剛剛是和妹妹打電話來著,她也在上海,和我住在一起。」
「上次相親沒成功?」
沒想到他還記著去年的一句玩笑話,五月一樂,說:「沒有成功。」
鬼冢舉杯:「再接再厲。」
五月端起生啤和他碰杯:「好的,謝謝鼓勵。再接再厲就是。」
兩口生啤喝下去,半分鐘過後,眼皮漸漸發沉,開始控制不住地發笑。她心裡奇怪:「幾口啤酒而已,度數又不是很高,怎麼也醉了,真是丟臉。」
人喝醉後的反應各不相同,有的會胡言亂語,亂耍酒瘋;有的愛哭,然後趁機大發嘮叨,訴說委屈傷心事。五月一旦醉酒,話不說一句,只愛發笑,而且停不下來。她頭腦還有幾分殘存的理智,覺得這個樣子在鬼冢面前太丟人,可又控制不住自己。而眼前,鬼冢的臉漸漸湊近,近到已經能聞出他呼吸中帶出來的酒精味道。
鬼冢的手伸過來,大拇指在她的臉龐上輕輕撫了一撫,動作極盡輕柔,語調很是曖昧:「原來鍾桑是醉酒後就要笑的那種類型啊?真是可愛啊……如我所料……鍾桑,你怎麼可以這樣合我心意?嗯?」
五月悄悄伸手從包里摸出手機,死死攥在手裡,另一隻手去推他停留在自己臉龐上的手,笑嘻嘻道:「酒喝太多,想去一下洗手間……請,請等等我……」
鬼冢說:「這裡環境太差,不如我帶你去一個安靜點的地方?」
五月依舊嘻嘻笑著,猛地從高腳椅上蹦下來,差點沒摔個馬趴。鬼冢趕緊下來扶她,被她一把甩開,大聲喊:「你走開,我要去洗手間——」
周圍太吵,除了鬼冢,其實沒人聽到她的話,但鬼冢卻不敢繼續用力,終於還是鬆開了她的手,由著她跌跌撞撞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途中她和幾個人迎面撞上,被翻了幾個或大或小的白眼,聽了幾聲不耐煩的「嘖」,最後撞上的一個人的面相看著和善得很,她伸手去抓人家的手臂,張了張嘴,一個「我」字還沒說出來,就被那人毫不客氣地推搡了一把,她踉蹌一步,差點摔倒在地,重新站穩後,先不說話,反而嘻嘻嘻地笑了幾聲。那人一臉厭惡地看著她,對身邊的同伴說:「嚇人哦,竟然來抓我,腦子有毛病的,大概藥嗑多了。」搖了搖頭,轉身走了。
她無奈,只好繼續笑著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短短的一段路,似乎走了很久才到,等看到洗手間門上的那個紅色高跟鞋的標誌時,她的腿已經軟到無法直立。伸手推一下門,沒打開,就帶動整個身體往上撞,門被她撞開一條縫,但也僅僅只是一條縫。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連開門的力氣都沒有了,心裡急得要哭,嘴裡卻還是不停地笑。
又等了一等,直到後面有人也來上洗手間,趴在門上的她這才順勢扎進了洗手間內,才進去,就溜著牆軟軟坐倒在地,把腦袋往牆上狠狠一撞,「咚」的一聲悶響之後,一陣鈍痛,睡意也隨之消退幾分。哆哆嗦嗦地輸入手機屏保密碼,調出手機通訊錄。
本想打給七月或呂課長,但手指不受控制,沒有了準頭,在屏幕上自下而上重重劃了一下。她通訊錄上的聯繫人寥寥無幾,加上津九的新同事們也不過十數人而已,所以一下子就滑到最底處。
通訊錄上最後一個聯繫人的姓名僅一個字母,名為S。她已經沒有力氣去挑選聯繫人了,嘻嘻笑著,手指頭無力地落在了S上面。
費力睜開沉重的眼皮看過去,電話屏幕上的通話秒數顯示S已經接聽了她的電話。一秒過去,兩秒過去,三秒過去。這個時候,她已經連免提鍵在哪裡都看不清了。
七八秒鐘過後,她用盡全身力氣,才把手機慢慢捧起來,用下巴固定在肩膀與牆壁之間,對著話筒一邊笑,一邊斷斷續續地說話:「求你,救我……我,我在酒吧,虹梅路的……一期一會……」含糊說了半天,聽到S在電話那頭命令她冷靜,叫她好好說話,她用力咬了一下舌頭,痛得吸了一大口冷氣,禿嚕著舌頭,終於把最後一句話說完,「和鬼冢,鬼冢真司在一起……」
模糊中突然意識到S是日本人,而自己剛才說的是中文,不確定S有沒有完全理解自己的話,想要用日語把剛才的話再重複一遍,可惜睡意太猛,眼皮太沉,腦袋太重,再也無法轉動腦筋,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