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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33:33 作者: 吳桑
只有怪阿姨發來的信息是這樣的:我最近網上查了一下,貌似你提到的幾種自殺方法都不太好,只有割腕還可一試,但一旦實施時,多數人會猶豫,對自己下不去手。據我看來,好像只有燒炭才是最理想的方法,可惜你沒有車,實施起來有一定難度。
五月看得冷汗淋漓,手指抖得厲害,花了很久才把收件箱關掉,切換成發件箱。見她最近發出去的信息有多條,但大都是群發信息,而且收件人的號碼前十位一模一樣,只有尾數不同,可見是隨機盲目發送出去的。
而她發送的信息內容也千篇一律。最早的一條是:唉,我覺得人生失去了希望,活下去沒有任何的意義,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連個可以傾訴的人也沒有。我死後,會有人想起我嗎?會有人為我趕到痛心嗎?我要走了,永別了。冥冥之中,你能收到我的信息,說明我們是有緣分的,是不是?那麼,你能記住我嗎?朋友。
或者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為什麼世界對我這麼冷酷無情?對這個世界失望透了,不想再活下去了。
大概是她這些信息發出去,才收到那麼多熱心人的回覆的。熱心人固然多,但也不乏怪阿姨這樣熱心和她探討死法的怪人。
五月心裡亂紛紛的,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手裡捧著七月的手機呆坐在床頭。
七月拎著炒麵回來,自顧自地脫衣服,掛鑰匙,還沒看清五月手裡有自己的手機。五月悶聲不響,一把將她拉到門外,手機遞到她面前去:「你這些亂糟糟的黑暗信息是怎麼回事?」
七月「啊」地怪叫一聲,撲上來搶手機,手機搶到手,卻又笑眯眯地問:「你覺得這樣好玩不好玩?我最近很愛玩這個遊戲,覺得很有趣。」
「你覺得有趣?消遣別人的同情心叫有趣?你有沒有想過別人是什麼心情?」
七月從她手中把手機抽出去,一條條的審視自己和別人的信息,說:「不是很有趣嗎?本來以為沒人理睬我這個無聊的遊戲,誰知道一發出去,馬上就有好多回信,各種勸說安慰。想一想他們在不知道的地方心急如焚,我都要笑死了。」
五月又氣又急,幾乎要發瘋:「拜託你今後別再玩這種無聊的把戲!」
七月漫不經心地翻了個白眼:「喲,話不投機半句多。」轉身要走,被五月一把扯住。
五月抓住她問:「這純粹是你惡作劇,還是你心裡真是這麼想的?」
七月有些不耐煩起來:「總之不關你事。」
「你這個樣子算什麼呢?再發這樣的信息,我就——」
「——不用你管。」
五月看她態度強硬,自己不得不放低自己的姿態,以近乎哀求的語調求她:「你答應我,以後不論遇到什麼困難,第一時間去找我商量——」
七月搶白她:「你管我!我無聊加心理變態行了吧?總之不關你事,我自己開心就行。想到他們為我擔心發愁,卻又找不到我的焦急樣子我就開心行了吧!」
五月被氣得又跑去長風公園吹風,然後今天心裡太亂,長椅上坐不住,就順著公園門口的一條小馬路漫無目的地暴走。馬路盡頭有一間無任何閃亮招牌的門店,店外張貼的海報上有「招生、自考」一類的字眼,五月鬼使神差地就走了進去。再出來時,手裡已經報了一堆自考資料。招生辦的老師伸頭出來揚聲叮囑:「同學,工行牡丹卡別忘了去辦!不要怕麻煩,有問題隨時打我電話!記住我說的話:學歷是你將來找工作的敲門磚——」
回去的公交車搖搖晃晃,五月單手拉著吊環,單手抱資料。公交車突然一個急剎車,五月臂彎里的資料「嘩啦」一聲撒落一地,旁邊就有好事的乘客伸頭看,嘴裡念:「日語專業……華東師範大學自考報名……」
五月沒來由的心虛,把資料趕緊都收拾起來,緊緊抱在懷內,頭埋到臂彎離去,不叫人看見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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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府新房內。鳳樓把一堆帳本都扒拉到一旁,招手對月喚道:「過來我教你習字。」
月喚手裡捏著寫有鍾月喚三個大字的宣紙,一邊慢慢看,一邊搖頭:「我不過是好奇問問罷了……我又不要去考狀元,學認字做什麼;再說了,我還要回去的,不學啦。」
鳳樓眯了眼睛問她:「回哪裡去?」
「這還用問,當然是小燈鎮我家。」
鳳樓淡淡一笑,問她:「真不想學?」
月喚「……」默了一默,見他不作聲,賭氣似的又加上一句,「我爹會來把我接走的。」
鳳樓把手裡狼毫一擲,笑吟吟地說:「他們有沒有和你說過,你爹昨天傍晚就已經去縣衙告狀了。」
「當真?」月喚一驚,連聲追問,「後來怎麼著了?我爹人呢?怎麼還不來接我?他現在哪裡做什麼?」
她爹還能做什麼?在家裡睡著生悶氣唄。昨天操著掃帚追花轎,追那混帳溫鳳樓,結果把小腿肚子都跑抽筋了也沒追上。俗話說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氣,更何況是一個大活人。她爹看著兩個鼻青臉腫的兒子及滿身是傷倒地不起的羅秀才,心裡頭實在氣不過,就帶上兩個兒子一瘸一拐地徑直去縣衙告狀,誰料到了縣衙,卻發現縣太爺他老人家不在。一打聽,原來縣太爺去溫家喝喜酒去了。哪個溫家?還能哪個溫家?自然是那個混帳殺千刀的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