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 該怎樣,就怎樣
2023-09-20 17:32:24 作者: 阿瑣
清雅忙掩飾:「沒有呀,殿下您怎麼見奴婢在嘆氣?」
四皇子將信將疑地看了看她,但也沒深究,門前沈雲和二姐的身影已經不見了,可大姐不知怎麼沒走開,那怔怔出神的模樣,不是她平日裡的性情。
「母后說,將來她與父皇不在了,我要代替他們繼續守護姐姐們,讓姐姐們一生順遂,讓她們做任何想做的事。」項潤一本正經地說,「二姐也罷了,大姐,我是管不住她的,這世上沒有人能管住她吧。」
清雅笑道:「大公主聰明懂事,也不需要人管束啊。」
潤兒深深看她一眼:「三哥更懂事,可是兒女情長太磨人,他們一個個都不是從前的模樣了。」
「殿下說的……是。」清雅心裡暗暗震顫了一番,皇后的一雙女兒,性情全然不同,如今長子漸漸長成,竟也是另一個樣子。
男孩子一副大人老陳的架勢,負手笑著:「但我一定會守著姐姐們,大姐就是把天捅出窟窿,我也會替她補全。」
清雅欣慰地說:「說到底,還是殿下最疼愛姐姐。」
那邊廂項元轉回身來,見弟弟和清雅在門前,她立刻便恢復往日的模樣,霸道地問弟弟:「念書的事你可安排好了?回頭父皇母后歸來,見你荒廢了功課,倒是我們的不是了。」
潤兒與清雅對視一眼,小傢伙嘿嘿一笑就跑開了,清雅則說:「公主再去喝一碗薑湯吧。」
項元連連擺手:「再喝,我可就要上火了。」然而她心裡本就有一團火,提起這個字來,心情便一落千丈,不願在人前強顏歡笑,便說她去歇著,扭頭往自己臥房裡一鑽,再不出來了。
屋外大雨不停,沈雲與項琴已到長壽宮見過太后,老太太果然被嚇得不輕,念叨著沈雲要他請帝後與他父親回來,不然京城裡留她一個長輩,孩子們有什麼閃失都成了她的罪過。如是說了半天,沈雲一一答應下,才放兩個孩子離去。
再走出來,沈雲攔下項琴叫她等一等,須臾便見長壽宮的人送來一件太后的披風,沈雲拿過親自將項琴裹在披風裡,溫和地說:「這雨太大了,你也不肯坐轎子,別著涼。我送你回涵元殿,之後去書房看一眼,有什麼消息自然會告訴你和你姐姐。」
項琴被裹在披風裡,好像就是把自己藏了起來,只露出一雙眼睛看著她的心上人。小時候的雲哥哥,就是這樣體貼溫和,比任何人都有耐性地陪著她們姐妹玩耍,被姐姐欺負了從來也不會吭聲告狀,長輩們若追究什麼事,他也從來一力承當。
不知幾時,他就從哥哥變成了心上人,項琴想過是不是因為自己的世界裡統共沒見過幾個男子,才會自以為是地動了凡心。不是的,她不自覺地搖了搖頭,突然意識到這樣很奇怪,臉都跟著紅了。
沈雲看在眼裡,笑問:「怎麼了?」
項琴的心撲撲直跳,什麼也說不出來,命宮人打傘帶路,毫不猶豫地就闖入雨幕里去了。
沈雲不緊不慢地跟了出來,一直伴隨項琴到了涵元殿,見她安然無事地進門去,才定心折往書房,這裡還是方才的模樣,宮人們在清算搬出來的東西,工匠們正研究如何挪動那碩大的橫樑。有人上前來對沈雲說:「趙國昔日耗費巨資修建宮廷,必然請來無數能工巧匠,據小人查看,縱然這橫樑斷裂墜落,整座房子卻不至於瞬間坍塌,樑上的結構十分精妙,及時修護填補,可再支撐百年不倒。」
然而這些話,並非沈雲要聽的,他冷聲問:「橫樑是老化斷裂的?」
工匠卻道:「公子恕罪,小人與其他人趕來書房時,已經有人將橫樑的兩端破壞了,您來看。」他帶著沈雲靠近碩大沉重的橫樑,四皇子的書桌在底下被壓的稀爛,若是落在他腦袋上,孩子此刻早已身首異處。
沈雲微微皺眉,他終究也不過是未滿弱冠的少年,眼裡本該是一片清明世界,但隨著父親深入朝堂,越來越多的污濁與陰謀充斥在眼前,少年的氣質越發沉穩,更勝他父親當年。
「公子,這樣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破壞這重要的證據,也就說明是有問題的不是嗎?」工匠一面說一面惋惜,「這麼好的一根木頭,趙國皇廷真是耗盡天下之力來建造了這座皇城。」
沈雲吩咐:「這些事不要隨便對他人提起,你們用心修復這裡就好,索性將每一間屋子都檢查一番,不要再有危險。」
說罷這些話,沈雲便匆匆離宮,而他才到家門前,便有父親的親信尋來,他站定聽他們稟告時,母親正從裡頭出來,見他們神神秘秘的,不免要問幾句,沈雲盡力敷衍了,可母親卻攔下他道:「雲兒,你自己還是個孩子,不是娘怕你太自負,而是很多事你不懂裡頭的人情,皇上和皇后娘娘,還有你爹,做任何決定都有他們的道理,有些事你不必沖在前頭,照你爹的吩咐去做就好。」
「娘的話我記下了。」沈雲淡淡一笑,「可我得守住自己未來的妻子不是?」
雲裳怔然,嗔笑道:「乳臭未乾的小子,說什麼大話?」
沈雲不以為然,匆匆回房收拾了行裝,冒著大雨便要辭別母親,雲裳不知她要往何處去,只著急地追著叮囑:「要小心。」
是日傍晚,京城的雨才停歇,宮裡也收到了皇帝順利到達平山的消息,項琴伏案給父皇母后寫回信,項元則蜷縮在窗底下,看著廊外花壇里慢吞吞挪動的蝸牛出神。
「姐姐,書房的事,要稟告父皇嗎?」妹妹忽然問道,「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不如別叫父皇母后操心?」
「我們不說也會有別人說,京城裡的事,時時刻刻都會傳過去,父皇就是在行進的路上也批閱奏摺知曉天下事。」項元應道,「還是說了吧,說的委婉些,才叫他們少擔心。」
而口中說著這樣的話,項元意識到一件事,倘若秋景宣真是「那個人」,此時此刻又在做「那件事」,父皇一定會知道,母后或許也……可他們,卻不阻攔自己的感情,甚至放手讓她去做想做的事,去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他們是相信可以將秋景宣拉回這一邊,還是有信心不讓秋景宣做任何「錯事」,又或者是她多想了,是她看錯了,秋景宣並不是那個人。
「姐姐,你這幾天怎麼了,總是發呆。」項琴見姐姐又露出那種糾結而痛苦的神情,心疼地問,「有心事嗎?」
元元抽回神思,擺手道:「沒有的事,這不是母后離家太久,我想她了。」
琴兒將信收起來,低聲道:「姐姐不必瞞著我,你不想說便是不想說,我不會纏著你的。」
「傻丫頭。」項元懶懶地嗔怪了一聲,屋子裡靜了好一陣,才又聽見她的聲音問,「琴兒,你覺得姐姐喜歡秋景宣什麼?」
二公主笑道:「姐姐必然有姐姐喜歡他的地方,我怎麼會知道。自然秋景宣的確是了不起的人,不論是樣貌才幹,連同他的出身都那麼不可思議。」
項元道:「我像被下了咒一般,自己也迷糊,說不清道不明。」她忽而來了精神,起身來到妹妹身邊,正經地問,「琴兒,你跟姐姐說真心話,在你看來,我和秋景宣般配嗎,若是不必在乎我的心情,給你權力和機會,你會不會勸我與他分開?」
這像是玩笑話,可又那麼的正經,其實姐姐的感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做妹妹的並不理解,可姐姐若真能和秋景宣好好的,對她來說,是將來能與沈雲在一起最重要的條件,私心想來,哪怕是秋景宣根本配不上姐姐,她也會盼著他們能順利成親,一輩子在一起。
但這樣的話,她說不出來,這是她最愛的姐姐。
「姐姐已經好幾次問我類似的話,秋景宣到底怎麼了?」妹妹一語點中姐姐的心事,但她溫和地說,「倘若那個人讓姐姐這麼痛苦,反反覆覆地糾結掙扎,我希望你還是要冷靜地想一想是否真的幸福,而不是別人如何看待。說到底,姐姐並不是在乎別人眼光的人,連父皇母后都允許你的事,別人的一句話真的能改變你什麼嗎?這些話,姐姐不該問我,你該問的是你自己。」
項元一嘆,揉揉妹妹的腦袋:「我家二公主,真是蕙質蘭心。」
「姐姐……秋景宣讓你痛苦了嗎?」可妹妹卻開門見山地問了這句話,「開春那會兒,你多快活,可這些日子到底怎麼了。」
「我不是挺好的,閒著無聊唄。」項元轉過身去,背對著妹妹,一時所有情緒都露在了臉上,唇邊的笑容,透著幾分清冷甚至孤寂,她這樣萬千寵愛在一身的人,竟然也會覺得寂寞。
公主美麗的眼眸里閃爍出犀利的光芒:「將來,該怎樣就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