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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 我是真心的

2023-09-20 17:32:24 作者: 阿瑣
    皇帝的話,如羽毛般輕悠悠地從嘴裡飄下來,可落在梁若君的身上,卻成了最殺人最鋒利的刀,她扶著邊上的桌椅慢慢站起來,桌上的東西乒桌球乓落在地上,弄得滿室狼藉,她撐著桌子站穩了,已經沒有生氣的目光,死死地盯著皇帝。

    「為什麼?」梁若君發出微弱的聲音,無法想像幾天前的她是多麼幸福而快活,一瞬間從天堂跌落地獄,還是這個人親手把自己推進去,若是真如他說的,那個秋珉兒還算有一點人性,可是這個人

    梁若君忽然猛地撲了上來,揚手就朝皇帝臉上打來,項曄是出於武者的本能朝後退開,可是當他意識到梁若君要做什麼時,卻沒有完全退開,梁若君的指尖擦過了他的臉頰,然後見他站穩了,猛然又是一巴掌結結實實地打在了項曄的臉上。

    皇帝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只是動了動挨打的那邊臉,然後說:「兩清了。」

    梁若君拼命地搖頭,上前抓著皇帝的衣襟,像是心在流血,像是骨頭都被碾碎了,痛苦而絕望地壓抑著哭泣,眼淚不斷地從眼角滑落,聲音沙啞地說著:「一點點都沒有,為什麼,可我是真心的,皇上,我是真心的,我是真心的,我是真……」

    項曄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卻不是之前那麼憐香惜玉的愛,他的力氣很大,真的足以捏碎梁若君的骨頭,自然他並沒有傷害這個人,只是把她的手推開了。

    「送你回梁國,你會過得很苦,你的母親和哥哥應該是活不了了,而朕答應了你們的皇后,會扶持她和他的兒子,朕沒有立場為了你去救他們。」項曄平靜地說著,「還是去無人知曉的地方,過自由自在的生活,你可以重新開始你的人生,會遇見好的男人,遇見真正愛你的人。」

    梁若君搖頭,露出了冰冷而絕望的笑容:「我哪兒也不去,我就在這裡,就是死了,我也會化作冤魂纏著你們。我做錯了什麼?因為你是皇帝,就能隨隨便便毀了一個人的人生嗎?」

    項曄心裡一顫,類似的話,他曾聽珉兒說過,但這一刻,他不是在乎梁若君怎麼樣,在擔心珉兒知道自己違背約定特地跑來說明真相後會怎麼想,珉兒願意一力承當惡名,本就不是為了維護自己,而是想給梁若君一些生的希望,讓她繼續幻想在愛情里,以為他們是不得不分離,是今生有緣無分,而不是一場夢。

    「我哪兒也不去。」梁若君走向海珠,踢了踢她沉睡的身子,海珠不省人事。

    想到自己過去每一個春色無邊的夜晚都是這麼度過的,梁若君就噁心得想把自己的身體拆了放進江湖裡沖刷,這一刻,所有的愛都變成了恨,很得不惜要勾出她的生魂,去吞噬帝後生命。

    宮裡常有傳說,死去的冤魂若糾纏不散,也僅僅是擾人心神不得索命,活著的人因為怨恨太深,會活生生勾出魂魄,這樣的生魂才具有殺人的本事,待索去仇人的性命,生魂才會消失。

    梁若君也知道這樣的傳說,她陰沉沉地看了項曄一眼,眼中再無愛意。

    可皇帝冷漠地說:「由不得你,你自己收拾準備一下,有什麼要帶走的東西,都可以帶走。」

    梁若君冷笑:「臣妾想把皇上帶走,可以嗎?」

    皇帝置若罔聞,從她身邊走過,一道目光也不願施捨,就這麼筆直地走出了寢殿,外面的腳步聲陸陸續續散去,許久之後,才有宮人來探頭看了一眼,可他們都不敢進來,他們寧願往後散了去別處當差,也不想和這位別國來的公主牽扯在一起。

    「海珠你醒醒,海珠。」梁若君跪坐在地上,拍著海珠的巴掌,但這一刻,身上的恨與怨弱了好多,咬著唇痛苦地壓抑哭泣,是她愛的太深了,她愛那個男人,她寧願被秋珉兒折磨到死,也不想看到皇帝親手捏碎她的夢,可事實卻完全相反,讓她正大光明地憎恨秋珉兒的藉口都沒有了。

    玉明宮裡怨氣衝天,可是宰相府里卻格外的平靜,一家子人在外頭等候半天,侍衛們也緊張得不得了,誰也不出聲不說話,而書房裡頭,明明是矛盾最深的父女倆,卻好像誰也不在似的。

    屋子裡,秋振宇從暗格里找出一封信,遞給了珉兒,眼眉里依舊有他昔日的狡猾和深沉:「這是貴妃最後交給老夫的信,只是她交代的事,老夫還沒為她實現。信沒有被搜查走,老夫想著皇后必定會親自來相見,皇后若是樂意,帶回去慢慢看吧。」

    珉兒命清雅手下了,他們面前是後來下人又送來的整套茶具和茶爐,珉兒挽起衣袂,又斟了一杯茶遞給父親:「大人請用茶。」

    秋振宇呵笑:「喝過這杯茶,皇后要回宮了?」

    「時辰不早了,只是原以為會和你說很多話,過去的恩怨,你和皇上的衝突,沒想到只是這麼靜靜地坐了會兒。」珉兒淡然含笑,「不過也挺好的,事到如今,說什麼都無所謂了。」

    可將要分別,秋振宇卻開口了:「五年前我帶著滿身血,懷揣著他的旨意,依舊以宰相的身份回到這個家裡,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把腦袋摘下來抱在手裡活著,每一天都覺得皇帝今天該殺我,可每一天都活下來了。沒想到最後,那個人竟然大費周章,非要挑通敵叛國這一項罪名,何必呢。」

    珉兒將茶具一件件收拾整齊,平靜地說:「其他所有的罪名,都會顯得皇上小氣,皇上若愛才,貪或腐,甚至狂妄自大隻手遮天,這些事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計較不得。因為皇上不僅僅是要民心,還要大臣官員的心,連他自己昔日都是舊朝官員,怎麼會不明白你們的心思?唯有通敵叛國,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饒恕的了。這樣說,宰相大人會不會死的明白些?」

    秋振宇一愣,突然仰天大笑,而後目光死死地盯著珉兒:「如果當初不把你送進宮,就絕不會有今天,對付皇帝,老夫日日夜夜謹慎小心,三年都沒讓他能捉到半分把柄,可你突然出現,我要對付的人又多了一個,比起皇帝挑釁我對生死的委屈,是你!一直在踐踏我作為父親的尊嚴。」

    珉兒冷然:「所以,做人不能太自以為是,你怎麼就會把自己當做是我的父親呢,你怎麼不問問我,有沒有父親?」

    秋振宇眉頭緊蹙,珉兒緩緩起身了,稍稍一頷首,最基本的不分尊卑長幼的禮儀,表示她要走了。

    「門外,都是你的兄弟姐妹。」秋振宇有了最後的請求。

    「他們有他們的命。」奈何珉兒無情。

    走出書院,陽光正濃,可是陽光底下的人一個個耷拉著臉,或有人鼓起勇氣抬頭看一眼皇后,可也立刻就倉皇地避開了目光。

    珉兒走向三夫人,含笑問:「來搜查宰相府的人回稟,說宰相府里並不如想像的那麼富貴繁華,搜出的黃金白銀和珠寶,與宰相府的門楣不相符,三夫人知道是為什麼嗎?」

    三夫人驚得眼淚直流,她的兒子上前來,想要保護母親,可珉兒不打她也不罵她,不過是隨便問了幾句話,三夫人嚇得魂飛魄散,立刻結結巴巴地說:「有、有些……都放在娘家了,宰相府樹大招風,人口又多,怕、怕放著不安生。」

    珉兒便吩咐跟隨的人:「立刻派人搜查秋夫人的娘家,不要驚嚇府里的人,把屬於宰相府的錢財搜回來就好。」

    三夫人哇的一聲哭出來,癱倒在自己兒子的懷裡,珉兒淡漠地看了一眼,她的生母曾經在這座宅子裡受盡折磨,身上留下的斑駁傷痕,都是她想要活著見到自己的堅持,珉兒沒辦法輕易放下那份仇恨。但她不會再給這家的人增加什麼報應,走到這一步是他們自己的命,她不會出手相助,也絕不會公報私仇。

    珉兒往外走去,忽然一隻鞋子從身後飛來,猝不及防地砸在了珉兒的腿上,侍衛們如臨大敵,紛紛亮出了佩刀,冰冷的寒光讓女眷們失聲尖叫。

    那隻鞋子很小,是孩子的,大抵是珉兒的那一個侄子或侄女腳上穿的,但是孩子們已經被保護了起來,被大人牢牢地擋在身後。

    珉兒撿起了鞋子,順手遞給了距離她最近的家人,命侍衛們收起佩刀,什麼話也沒說就走了。而隨著她走出去,身後哭聲一片……這裡所有人的人,本該都是她的家人,本該是她拼了性命也要保護的家人。

    珉兒沉下心,扶著清雅的手登上了回宮的馬車。

    「娘娘,您要看信嗎?」馬車駛向皇宮,清雅掏出了秋振宇送給她的那封信。

    珉兒隨手接過來,本沒有期待裡面會寫什麼,看過後卻笑了。

    「你猜,梁若君對秋振宇說什麼?」珉兒問。

    「奴婢可猜不到。」清雅搖頭,「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珉兒雲淡風輕地說:「她問秋振宇要毒藥,可以毒死我的那種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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