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 我叫你做什麼,便做什麼
2023-09-20 17:32:24 作者: 阿瑣
「是啊,朕正打算批了這幾本摺子,就去看你和孩子的。」項曄繞過桌前來,端著尷尬的笑容,還不忘看一眼邊上的梁若君。
皇帝這一眼,顯然「觸怒」了珉兒,她目光依舊直直地看著項曄,口中則冷冰冰地說:「貴妃退下,本宮有些話要和皇上說。」
梁若君怯怯稱是,也許她並沒有那麼害怕,可在皇帝面前,不由自主地就想讓自己變得柔弱一些,而她退到門外後並沒有離開,貼在門上站著不動,外面的宮人如今都知道她是皇帝心尖上的人,這種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看見了也不會攔著。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高聳的髮髻擋住了門上鏤花的一角,隨著身體的微微顫動,那陰影也跟著晃動,皇帝和珉兒在殿內看得真真切切,項曄輕聲道:「她沒走。」
珉兒盯著門前看了看,可冷不丁地項曄竟湊上來在她面頰上一吻,珉兒捶打了皇帝一下,著急地說:「別叫她看見了。」
項曄卻愛不釋手,委屈地說:「朕快忍不住了,不想再看見她,夜裡的事也彆扭,朕何苦來的,她何苦來的。」
珉兒摸摸項曄的胸膛,安撫他:「我知道該怎麼做,你別著急。反而眼下我特別擔心雲裳,沈哲那兒怎麼說,還要等多久才能讓他們夫妻團聚?」
項曄搖頭,失望地說:「秦莊很狡猾,要他翹尾巴太難,不過眼下秦文月在贊西國風生水起,他們兄妹之間也能做文章。」
珉兒道:「慢慢來,皇上走來京城,可是花了七年,何況要征服她國的領土。攘外必先安內,秋振宇和秦莊,是兩個最大的麻煩。」
項曄捧著珉兒的臉頰:「如今連攘外必先安內的話也隨口說來,朕真怕有一天被你比下去。」
珉兒搖頭:「你可是我的天神。」一面說著,推開了皇帝,他們並不打算大聲嚷嚷說什麼,故意叫梁若君聽見,那樣太假了,她什麼都聽不見,心裡才打鼓呢。
而梁若君果然因為聽不見裡頭的動靜,心裡漸漸焦躁起來,偏偏她個頭不夠高,沒法兒挨著門上的鏤花偷窺殿內的動靜,終於忍不住,想從門邊上探頭時,皇后忽然出現在了眼前,梁若君被抓個現行,臉上立刻漲得通紅。
「下不為例。」珉兒冷冷地說,「梁國皇廷里,有這樣的規矩嗎?」
梁若君慌忙要屈膝告罪,卻被皇后一把抓著胳膊,珉兒道:「你打算讓皇上以為,是我欺負你?」
「娘娘,臣妾沒有……」
珉兒攏一攏身上的披帛,輕嘆:「我一直覺得,縱然皇上多情,你總是懂事的那一人,七夕之夜我說了那麼多,就是想提醒你知道自己的分寸,可結果呢?今天這樣的日子,哪怕皇上請你來,你也不能來呀,你不是一清早才跟著大家一起來拜賀我嗎,皇上若是忘記了今天我出月子,你也忘了嗎?」
梁若君輕輕咬著唇,皇后這算是和她撕破臉皮了吧,但這樣才正常不是嗎,這些日子以來,皇帝的心全在自己身上,旁人也罷了,可皇后一人足足霸占了皇帝兩年,心高氣傲不可一世,她真的能忍嗎?就算是忍了,也只會讓人看見她忍得很辛苦,而梁若君也會猜不到皇后暗地裡會怎麼對付自己,這下大家撕開了,倒也坦蕩了。
「臣妾不敢違抗皇上的命令。」梁若君弱氣地說,「娘娘若要怪罪,臣妾也願意承受,可是臣妾沒有不把娘娘放在眼裡。」
珉兒道:「我知道,但你得做給別人看才行,現下宮裡都在看熱鬧,等著你一步步登天,把我從上陽殿趕出去。」
梁若君連連搖頭,珉兒便幽幽一笑:「那就做給別人看,讓人知道你是老老實實侍奉本宮,不敢僭越尊卑。」
「臣妾該做什麼?」
「我叫你做什麼,便做什麼。」
話音才落,項曄走了出來,面色深沉:「你們怎麼站在這裡說話?」
珉兒欠身道:「我和妹妹正要離開,皇上還有什麼吩咐嗎?」
項曄望著梁若君,眉目中依依不捨,梁若君也是滿眼地渴求,大概是不想被皇后帶走,可皇帝到底沒開口,皇后命她同行,她不得不跟著走。
那日之後,曾屢屢被攔在長橋之外的人,成了上陽殿的座上賓,皇后沒事就把貴妃叫到跟前,可不和她說話,也不會虐待她,只道是八月十五,想抄一套手抄的經書獻給太后,但她產後手腳無力,握不住筆,就把這個重任交給貴妃了。
皇后很挑剔,梁若君每天從早抄到晚,總會漸漸筆力不足,後幾頁自己有些不同了,皇后便說不好要重新來,更會仔仔細細一張一張看過去,有些字只是筆畫略長一些或略短一些,根本不影響字的辨識,皇后也會說不好,讓她重新抄。
一天兩天,梁若君還忍得住,三四天後,每日走入上陽殿,就如同上刑場一般,而這幾天皇后每天派清雅到清明閣等著皇帝,幾乎是逼著皇帝每晚到上陽殿安寢。雖然同在上陽殿,可貴妃與皇帝如同不得相見的日月,白天她抄寫經書抄得頭昏眼花手指發麻,太陽一落山就被趕走,皇后絕不讓她看一眼皇帝。
分別,讓正陷入熱戀的人煎熬難耐,可皇后像是故意的,總會在書桌上留下一些皇帝的東西,睹物思人,叫她無法靜心,寫錯一個字整張紙就毀了,反反覆覆,折磨得梁若君憔悴不堪。
這日退回玉明宮,她因為長久坐著抄經,腰疼得直不起來,坐在鏡台前卸妝的力氣也沒有了,軟軟地伏在榻上,委屈地把被子咬在嘴裡,海珠小心翼翼地為她拆下髮髻上的宮花,心疼地說:「皇后太惡毒了,憑什麼作踐您,她看起來冰清玉潔的,心卻這麼黑。怪不得能當眾毒殺與侍衛私通的妃嬪,還把沈將軍的侍妾活活凍死,她們都說,宰相的夫人也是皇后殺的。」
梁若君緊閉的雙眼忽然睜開,她想起了那個人,秋振宇。來了那麼久,她已經知道了很多事,果然皇后和娘家關係並不好,雖不至於撕破臉皮,可宮人們都知道,皇后對宰相淡淡的,對已故的原配夫人更是恨不得殺之而痛快。
「別說了,我不想提起她。」疲倦的人又閉上了眼睛,吩咐海珠,「準備香湯沐浴,我洗了就要睡了。」
她迷迷糊糊著,滿腦子轉悠的都是經書上的字,抄經沒有讓她凝神靜氣,反而逼出了體內無窮的戾氣,梁若君不知道自己能忍到什麼時候,她不知道明天會不會就把墨潑在皇后臉上,她多想豁出去一回,憑什麼被皇后欺負?可她在這宮裡,除了皇帝無依無靠,想暗地裡捉弄皇后也辦不到。
耳邊聽得動靜,梁若君呢喃:「海珠,在水裡放多些花瓣,墨水味兒叫我難受極了。」
卻聽得皇帝的聲音說:「你不想抄,就跟她說,怕她做什麼?」
梁若君猛地醒來,見到皇帝在眼前,分別數日終於得以相見,她頓時淚如泉湧,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只慢慢爬起來,扯著項曄的衣袖低低啜泣。
項曄嘆道:「朕讓你受委屈了。」
梁若君搖頭:「是臣妾沒用。」
皇帝長舒一口氣:「不是你沒用,是朕沒用,不知從幾時起,就被她束縛了。朕富有天下,鐵騎踏遍山河,卻對一個女人束手無策。怪只怪朕曾對她動心,眼下依舊有情,牽絆住了。」
皇帝這話很實在,梁若君不用去追究真情假意,皇帝若不是對皇后還有情,怎麼會縱容她呢,更何況他們還有了女兒。
梁若君心裡一動,柔軟的手曖昧地撫摸起了皇帝的胸膛,她也想要一個孩子,有了孩子她和皇帝的牽絆就更深了,就什麼也不輸給皇后了。
不想皇帝無心雲雨,道是:「朕今夜來,是因為小公主哭鬧不停,朕藉口不能靜心批奏摺,硬是離開了。來你這裡也是偷偷摸摸的,馬上就要回清明閣去,你心裡一定委屈,可是再忍一忍,朕會想法子的。」
梁若君偃旗息鼓,不敢再撩撥皇帝,垂下眼帘委屈地說:「皇上,臣妾不想再去上陽殿了,皇上有法子嗎,您去對娘娘說,還是……」
項曄略作思量,忽然道:「樂府新晉的樂班,要在中秋節獻藝,不如朕派你去盯一盯,同樣也是為了太后高興而做事。朕若這麼安排了,皇后還強行要你去抄經,她也太不知分寸了,皇后心裡也是明白的,你放心,她不過是驕縱些,並不敢挑釁朕的底線。」
梁若君的神情立刻明朗了:「那臣妾明日就去樂府。」
項曄欣然:「你高興朕就安心了,別難過了,再忍一忍,朕一定會想法子讓皇后接受你。」
梁若君眼中掠過淡淡的失望,她多想聽皇帝說,讓自己代替皇后,不過皇帝真這麼說了,她又未必能信。便按下心思,高高興興陪項曄說會兒話,預備著明日去樂府避開皇后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