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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24:50 作者: 清歌一片
「樓少白,你想知道我為什麼要gān這樣的蠢事,為什麼不願意和你回來。行,我現在就讓你知道。」
我扳住了要閉合的門,站在他的面前。在他有些驚訝的目光中,像從前對通地七做過的那樣,把我的手舉到了他的面前。
「這些紅斑,叫人看了作嘔,是吧?但是我告訴你,這其實不算什麼。再過些日子,這些紅斑會蔓延開來,遍布我的全身和我的臉,然後它們會變黑,直到最後,我的整個人就像被罩上了一層蛛網一樣的表皮,凹凸不平,就連地獄裡的鬼也不會這樣的叫人噁心……」
「你胡說八道什麼!」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困惑而厭惡的光,打斷了我的話。
「我沒胡說。」我揚起了臉望著他,「我愛惜我的容顏,所以絕不會為了給你一個理由而平白這樣詛咒我自己。我剛才在你眼中看到了一絲厭惡,怎麼,這樣想像一下,就叫你有點受不了了嗎?」
他用狐疑的目光掃she了我的全身一遍,終於一腳踹開了門,雙手抱胸靠在門廊上,冷笑道:「那你說來聽下,我倒想知道你能給我說出一個什麼樣的天方夜譚。」
我深吸了口氣,從我母親的病發開始敘述,張三的出現,直到我到了這裡的整個過程。
「我成了池小姐,嫁給了你。以後的事qíng,你自己也都知道了。現在你明白了吧?我只是想改變我的命運,把那塊翡翠放回去。但是現在,通地七告訴我的結果卻是那裡原來就有塊玉,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更不知道,樓少白,你既然一廂qíng願要主宰我的命運,你能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嗎?」
他定定地注視著我,震驚、疑惑……各種表qíng在他臉上輪番登場,然而到了最後,他的臉卻仿佛罩上了一層薄薄的嚴霜,看著我慢慢說道:「蕭遙,我承認你的故事很jīng彩,jīng彩得叫我匪夷所思。但你說你是一百年後的人,被你的這塊翡翠給送到了這裡?這未免有些荒唐了。要我相信你的這個故事,就和叫我相信這世上有因果輪迴一樣的不可能。我懷疑是你自己入了夢境,把夢境當真了吧?你們女人一旦碰到些自己解決不了的事,很容易就犯這樣的毛病。你的病,我會請最好的醫生給你治,你就在這裡安心給我待著。」
一場夢境。
我倒真希望這一切就像他說的那樣,那樣就簡單了。
「樓少白,你不能這樣把我關在這裡。我要和通地七一道去地宮。」
眼看他又要關門,我立刻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蕭遙,你是女人,地宮不是你該關心的事。」
他不為所動。
「樓少白,你為什麼不相信我是一百年後的人?」
我死死拉住他的衣袖。
他盯我一眼,忽然嘴角一揚:「你說你來自一百年後,那麼你總得讓我信服才是。」
「她就像一隻小野貓,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向你伸出利爪抓你一臉的血,所以你以後最好別惹她。」
我想了下,用英語有些僵硬地背著從前他在車中對鍾小姐說過的原話。
他仿佛被火烙了一下,眼中瞬間閃過一絲láng狽,抬高了眉毛狠狠地盯著我,半晌,才從齒fèng里擠著說道:「原來你連這也一直都瞞著我……」
「對不起樓少白。我不是故意的。以前實在是沒必要讓你知道這些。你看,我會說英語,會開車,是個醫生。你的表妹鍾小姐,她應該算是這個年代最時髦的女人了吧?她會的,我都會。我會的,她卻不一定會。」
他微微眯起眼,還是不屑一顧的樣子:「這又怎麼樣?這隻說明你比現在的大多數女人要能gān些罷了。」
「好吧,樓少白。你應該是個不忌鬼神的人,自然也不會在乎別人議論你的生死。」我決定豁出去了,給他下帖猛藥,「你應該還記得我們從前有過一次關於如果明知道進入地宮就是死路,你是否還會進去的對話。那都是真的。因為我來自一百年後,張三告訴了我關於你的最後宿命。如果這還不夠打消你的疑慮,我再告訴你,不管是你,還有別的和你一樣擁兵自重,做著一統中國這個同一個夢的大大小小的軍閥,沒有人能成功。你現在的所有野心和抱負都將被證明不過是一場海市蜃樓。所以樓少白,請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話,我真的不是你這個時代的人,請你放過我,我只想改變我的命運,然後回到屬於我自己的那個時代……」
「住口!你一定是瘋了!」
他驟然伸出手,猛地攥住了我的喉嚨,我一下無法開口了。
我知道我的話一定對他造成了不小的震動,因為他眼中驟現bào怒的jīng光,連下眼瞼都仿佛在微微跳動。
「蕭遙,你病得簡直無可救藥!不管你說什麼,我告訴你我還是那句話。死,我也要去闖一下吳蘭地宮。至於你,就算你是一千年後的神仙,我也絕不會放你回去!你說的要都是真的,我就抱著你一起下地獄!」
他伸出手,猛地扯斷了我脖頸上的紅繩,把翡翠攥到了自己的手心,砰一下關上門,反鎖過後,我就聽到他迅速離去的腳步聲。
細細的紅繩被他粗bào拉扯之下,在我的脖頸上勒出了一道血痕,火辣的刺痛。但我的心卻一直在下沉,沉得找不到底。我背靠著牆,慢慢滑坐到了地上,埋頭在自己的膝蓋,感覺到臉上一陣熱意,伸手摸了下,才發現自己竟真的在哭。
《霓裳鐵衣》清歌一片ˇ三十章ˇ最新更新:2012-01-1416:52:02
樓少白看起來對西醫很是信賴。當天晚上,那個史密斯醫生就隨他回來了。醫生仔細檢查的時候,他就站在一邊盯著,問道:「怎麼樣?看出是什麼原因嗎?」
史密斯沉吟片刻,聳肩道:「目前看不出什麼,只是普通的皮膚病。但樓先生你也知道,我並不是皮膚方面的專家,我可以抽取點血樣,回去研究下,或者送去給我認識的專家。」
兩天後,史密斯自己的血樣報告很快就出來。
「樓先生,我在血樣里發現了一種奇怪的物質,但是我不知道是什麼。我會送去到美國的一個研究中心,以尋求一個解答。我不清楚這是否具有傳染xing,所以為謹慎起見……」
他停了下來,看了我和他一眼。
我自己並沒什麼,這本來就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樓少白,我看到他的神色陡然一變。
「謝謝你醫生。我需要儘快。」
他的聲音聽起來仿佛有些壓抑。
這一夜他就躺在我外面。
「樓少白,這世上有很多事,不是你有錢有權或者不願相信就不會發生的……」
我朝他苦笑了下。
他仿佛沒聽見,仍是那樣凝視著我。幾天前的狂躁和bào戾已經從他眉宇間消逝。他忽然伸手把我攬到了懷裡,翻身壓了上來。
鼻端有他身上的那種混合了檀香皂的年輕男人的醇慡味道,心底里的那種酸軟慢慢又探頭,爬了出來,蔓延到了我四肢百骸的每一寸角落。
「不要,史密斯說……」
我拒絕他。
「蕭遙,不要總是讓我不痛快,行嗎……」
他說了這一句,就立刻吻住了我的嘴,仿佛不願意讓我再開口說話。
汗迸了出來,津液相渡,我的,他的,分不清是我的還是他的。我閉上眼睛,任由自己的感官漂浮在他仿佛永遠沒有盡頭的漫長索取之中。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的胳膊還纏在他的脖頸上,肢體與他緊緊相貼,契合得仿佛他原本就應是我身體裡的一部分。
「我從不信命……我會讓你好起來的……你也喜歡我,是不是……」
他喘息著,臉龐籠著一層興奮的光,盛滿了濃烈qíng-yù的漆黑雙眸盯著我,閃閃發亮。仿佛需要我的回應,他的雙手穿過我的上臂緊緊反握住我的肩,深深地再次一衝到底,我在戰慄中終於溢出了嗚咽之聲,一滴淚從眼角滾落了下來。
樓少白好像換了個人,把地宮的事丟在了腦後。像個qíng人那樣,會細心地抱我去洗澡,會給我穿衣,會陪我吃飯,看起來溫和又有耐心。而我則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服侍,甚至帶了點小驕縱和小挑剔。如果不是我的身體上每一天都有新的變化,這樣詭異而又奇妙的新關係,我和他看起來都是很享受的。
漂洋過海的血樣還沒抵達大洋彼岸,不過半個月的時間,紅點已經漸漸爬滿了四肢,到了胸腹之處。
樓少白不停找來中醫和西醫,bī迫著親自給我塗抹各種各樣奇怪的藥。他漸漸地沒了原來的鎮定,或者說,他原來的鎮定原本就是沒有根基的,只如浮沙,現在這浮沙正隨了cháo水被沖卷而去。他開始睡不著覺,有時我從夜半的睡夢中醒來,身邊沒人,就會看到他靠在窗邊,空氣間有淡淡的雪茄味道,而他的背影仿佛一座不動的石像。
我開始用衣物把自己的身體遮得密不透風,連夜間睡覺時也不肯脫下,更加拒絕他的靠近。
「沒用的,樓少白,我血液里的這種奇怪物質,就算在一百年後我的那個時代也沒有答案,更何況是現在的醫療水平?沒了翡翠,我空落落的。把它還我,讓通地七帶我去地宮吧,這是現在我最後的希望了。」
這一天,在他幾乎是在咆哮中掛斷和史密斯的電話後,我對他這樣說道。
他猛地摔了電話,大步出了房間。
第二天,在被禁閉了將近一個月後,我包得嚴嚴實實,終於走出了房間,沐浴在陽光中,坐上了汽車。
樓少白終於接受了我的話,讓通地七帶我去地宮,他自然也是要去的。
白龍峰在城外幾十里地外的山中,出城後直到天黑時分,一行人才趕到了山麓腳下。這一夜我們就借宿在山民的家中,第二天一早,樓少白讓跟來的士兵在後,通地七帶著他的裝備,我們一道跟著他進山了。
山路陡窄,爬過一道緩坡,極目望去,層林盡染,秋的山林是這樣的美好,但這一切或許很快就都要和我無關了。
病發的這些時日以來,不止我的身體起了變化,就連體力,我也明顯感覺到開始變壞。不過只爬過一道緩坡,我就開始大口地喘息,胸口發疼,滿頭大汗。通地七停了下來,看我一眼,把肩上的袋子扔給了樓少白,蹲下身示意我上去。
樓少白哼了一聲,把袋子扔回給他,拉我到了他的身後。
他早已經知道我和通地七的關係了,但只要我和通地七有任何親近,甚至多看一眼,他仿佛也會有些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