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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24:50 作者: 清歌一片
「這可是美洲羅密歐牌子的,漂洋過海到了這裡,價格堪比huáng金,你太不識貨了……」
他搖頭,仿佛惋惜地嘖了一聲,從桌上放下腳,俯身要去撿煙盒,被我一腳踢開,隨即又抬腳把地上滾了出來的那幾支踩扁了。
他仿佛愣了下,保持著俯身的動作,只是抬頭望著我。
「樓少白,你少yīn陽怪氣了。現在是凌晨,趕緊給我睡覺去!」
我居高臨下看著他冷冷說道。忽然聽到他嘴裡忽然發出聲含糊的粗話,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但還沒來得及開口質問,他那隻本來要撿煙盒的手忽然抬了起來,一把攬住我的腰身,把我捺到了他的懷裡,我一下跌坐到了他的腿上。
「你太粗魯了……」
我說話的時候,他的臉已經壓向了我,迎面撲來一股帶了些堅果氣息的馥郁菸絲味道,我呼吸一窒,頭立刻向後仰去,戒備地閉上了嘴巴。
「你在關心我?」他看著我,慢吞吞地問道。
「滾蛋!」
我掙扎了下,用力推開他的手,從他腿上站了起來。這一次頭也不回地出了餐廳大門就往樓梯方向去。眼前忽然一陣刺目的光,客廳的燈亮了,我看見福媽站在那裡,正打著呵欠在張望,看見是我,有些驚訝地說道:「小姐是你啊,我剛才迷迷糊糊好像聽見有聲音,不放心所以起來看看。大半夜的你不睡覺下來gān什麼?」
「我昨晚沒吃飯,現在肚子餓了,你家小姐說要親自煮碗面給我吃。」
身後忽然響起了樓少白的聲音,我回頭,見他斜斜靠在門邊,說話時一本正經的樣子。
福媽立刻釋然笑了起來:「姑爺肚子餓了叫下我就行,我現在就去煮,煮好了姑爺和小姐都吃一點。」說完就急忙往廚房去。
「我昨晚真的沒吃東西,你陪我吃點吧」
等福媽身影消失在廚房裡,他見我瞪著他,朝我聳了下肩,笑嘻嘻說道,和剛才的樣子判若兩人。
「我不餓,你自己吃飽就好。」
我撇下他上了樓梯回房間,重新躺回chuáng上。大約十幾分鐘後,我聽見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音,他又回來了,輕手輕腳地躺在了我的外面。
這一次他不再動來動去,沒多久,我就聽到一陣均勻而安靜的呼吸之聲,他沉沉睡了過去。我卻再也無法入眠,躺在那裡先是數綿羊,然後數耳畔他的呼吸之聲,一直折騰到天色有些發白,這才終於倦極睡著了。
《霓裳鐵衣》清歌一片ˇ二十四章ˇ最新更新:2012-01-1015:37:46
第二天,池老爺的風光葬禮也算是凌陽城裡的一大新聞了。靈堂就設在池家被大火過後殘餘的後堂里。池孝林逃脫了,當然對外是說在與武裝分子的激戰中失蹤,現在池家只剩我和被丟下的池孝林老婆,樓少白這個「半子」自然義不容辭地撐起了局面。
我因為昨夜睡得很差,今天又一早起來,自己對著鏡子看了下,嘴唇發白,眼眶發青,和身上的孝服倒正匹配。至於池景秋的嫂子,我懷疑她應該知道事qíng的真相。樓少白當時沒打死她,估計也是看在她是女人的面上手下留qíng了,但他身邊的副官之前肯定敲打過她,所以除了拉住我跪在靈前帶些驚恐地偷看靈堂里扛長槍的士兵之外,再gān嚎幾聲,並沒多說什麼。
我對這女人之前的印象不是很好,所以她邊哭邊朝我哀嘆自己命苦的時候,我也只是隨意敷衍了幾句。看向靈堂正中懸掛著的池老爺的靈像,面孔威嚴,眼睛仿佛還森森地盯著我,我忽然想到了個問題。
如果通地七和池景秋以後真的在一起了,我真的是他們的後代,那麼這個池老爺,算起來也是我的祖先了……
我頓時有風中凌亂的感覺,想了下,終於還是朝靈位方向拜了幾下,也算是替池景秋盡到做女兒的本分。
靈柩在和尚道士們的鐘鈸念咒聲中被八人抬起,嗩吶開路,pào仗齊鳴,送葬的隊伍蜿蜒迤邐,蔚為壯觀。道路兩邊站滿了看熱鬧的人。我頭戴遮住半張臉的孝帽,被福媽扶著跟在靈柩後的時候,聽著路邊的人議論著池老爺攤到了個這樣的好女婿,身後大事才如此風光,忍不住抬頭望向樓少白,他騎馬在前,背影挺直,手臂上纏了圈黑紗。忽然覺得有些滑稽,眼前這一幕,就仿佛舞台上的一台大戲,而我是個不知道接下來劇qíng的臨時演員。
我收回了目光,無意掃了下邊上的人群,呆住了。
人頭擠擠的人群里,我看見了池景秋。雖然她一身灰布大衫,整個頭臉被方巾包裹了起來,只露出了額頭和紅腫的眼睛,但我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我又驚又喜。幾天之前的那場夜半槍pào和池家的被毀,在凌陽城自然成了轟動一時的話題。池景秋聽到消息也不奇怪。池老爺雖然待她不怎麼樣,但她畢竟是他的女兒,天xing使然,過來送這個父親最後一程,也在常理。她既然來了,通地七想必也在附近。我張望了下,果然,在池景秋的身後站了個頭戴壓低的黑氈帽的男人,是通地七。我看向他的時候,他也看向了我,目光微微涼肅。
「福媽,我突然頭很疼,要歇下。」
我對福媽低聲說道,停下了腳步。福媽急忙扶著我脫離了隊伍,站在路邊有些著急:「怎麼辦?要不我跟姑爺說下?」
「不用。我去那邊坐下,你去幫我倒杯水就好,我等你。」
我指著人群後路邊的一個涼亭。
福媽應了一聲,急忙扶著我擠出人群。我坐了下去,她往邊上的一個茶寮去。通地七朝我走了過來,我急忙站起來。
「上次完全是個意外。相信我。他臨時從省城折回的。」
我有些急切,壓低了聲說道。
他望著我,微微蹙眉,神qíng看起來還是有些冷淡。
我看見池小姐正從他身後朝我走過來,心中一動。現在或許只有靠她了。
「我和池小姐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你就不覺得奇怪嗎?我上次說過我有事求你,這件事不但關係到我的xing命,和池小姐也有密切的關係。你再相信我一次,求你了。」
他飛快地看了眼池景秋,眼中掠過一絲異色,神色終於有些緩了下來,想了下,微微點頭:「明天下午兩點,就這裡的茶寮,我等你。」
我急忙道謝,見池景秋已經到了我面前,有些過意不去道:「池小姐,真對不起,玉堂chūn後來在牢房裡……得了急病,沒了。他這人其實不怎麼樣,你以前或許只是被他在台上的粉墨重彩給吸引了而已……」
我不敢跟她說,他是我被樓少白bī著開槍打死的。
池景秋怔怔看著我,神色有些惘然,忽然嘆了口氣,又看了眼身邊的通地七,說道:「我知道了,……,多謝你費心……」
我遠遠看見福媽端了杯茶水過來,急忙朝她使了個眼色。池景秋回頭看了下,說道:「福媽從小看著我長大,對我很好。她沒兒沒女的,麻煩你以後幫我照看下她……」
我點頭。通地七立刻帶著她離去,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很快被人流吞沒了。
我注意到通地七行動如常,看起來前次的受傷對他影響並不是很大,雖然還不知道他這段時間都躲藏在哪裡,背部受的傷又是怎麼養好的,但心裡已經鬆了口氣。他沒事就好。
福媽到了我近前,我接過茶水喝了幾口,忽然看見路邊的人流分開了條道,樓少白朝我走了過來。
「怎麼搞的,一回頭就不見你。」
他到了我近前,口氣稍稍有些不快。
「小姐說突然頭疼,所以在這裡歇口氣,喝點水。」
福媽急忙解釋。
「是啊,昨晚一夜沒睡好,歇一下。」
我朝他笑了下。
估計是我臉色確實不大好看,他看了一眼,說道:「你不用去墳山了,回去休息吧。」說著就叫人送我回去。我嗯了一聲。
池老爺的喪事讓樓少白這一天都很忙,晚上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又遲遲沒進房間,我有些不放心他的傷,找了一圈,打開書房門的時候,看到他正坐在燈下,凝神望著桌台上的什麼東西。我溜了一眼,見是兩幅拼接起來的看起來極其老舊的羊皮一樣的東西,知道是地圖。
他抬頭,見是我進來了,順手把羊皮放到了抽屜里,站了起來。
我知道他對我還有些防備。從前書房的門也沒見鎖過,自從池家遭殃之後,白天他不在家的時候,書房的門就總是鐵將軍把守,肯定是因為得到了整張地圖的緣故。
他防不防我,我無所謂。事實上,我還真希望他不要對我太好。太好,我真的要不起。
「上藥了。」
我站在門口,說道。
他嗯了一聲:「我馬上過來。」
我笑了下,轉身離去回了房間,沒一會他果然回來了。
這一次他坐在chuáng邊很配合,甚至配合過頭了。我站在他面前給他換藥的時候,他的另只手就一直摟著我的腰,鼻臉在我胸腹處蹭來蹭去地占便宜。我推開,他又笑嘻嘻靠過來。我惱了,拿鑷子夾起他肩膀上的丁點皮ròu,他哎喲了一聲,嘴裡嘮叨著「最毒婦人心」,這才老實了下來。換完藥等兩人都上chuáng了,他果然色心不死,又開始靠了過來,我果斷叫停:「昨晚是意外。意外就是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傷沒好全,別再碰我,我沒興趣和一個傷號做那種事。」
他盯了我片刻,見我不像是在玩笑,終於怏怏地嘆了口氣,躺了回去。
第二天他照樣出去了。中午過後,我就早早地到了昨天和通地七約好的茶寮,坐在那裡等。到了準時兩點的時候,看見一個huáng包車夫拉著車停在了茶寮的路邊,朝我的方向看了過來。
是通地七。
我急忙出去,坐上了他的車。他拉著我跑得飛快,最後停在了一條巷子的一個院子門口。這裡應該就是他和池景秋新的落腳點了。
一進去屋裡,池景秋就迎了出來,向我打聽池老爺的死因和池孝林的下落。我含含糊糊應了幾句,把樓少白的話搬了出來推搪過去,她顯得有些失望,眉梢看起來一片愁煩。
「景秋,我和她有事要說,你先出去下。」
通地七對她柔聲說道。我注意到他對她的稱呼已經從「池小姐」變成了「景秋」,估計這段時間兩人感qíng進展不錯。
池景秋嗯了一聲出去了,順帶還幫著關了門。
「樓少白和池家人終於翻臉了,他現在弄到池家的另一半地圖了,我猜得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