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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24:50 作者: 清歌一片
    不不,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以我和他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對他的了解來看,他只會嗤之以鼻,認為又是我在玩什麼花樣,我不過自取其rǔ而已。現在關鍵還在通地七的身上。既然我自己無望再找到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樓少白能儘早找到他。只要知道他的下落,而我還活著的話,辦法總能想出來的。

    窗外的天色漸漸黑了下去,我的周圍也暗黑一片,一天水米未進,到了現在,我漸漸終於還是餓得有些手腳發軟,想起來拍門叫人,又懶得動彈,終於只是把身子蜷成一團,縮在被子裡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我的面前是院子裡的那株白梨樹,仿佛又是個chūn天,梨花飄飄似雪,我到了梨花樹下,伸手接住了潔白的花瓣。梨花樹後,我看見我的父母牽手走了過來,他們都在朝我笑。誰說我母親受了詛咒,得了那可怕的怪病?她還像從前那樣美;誰說我父親拋棄了我們母女?他還像我小時候那樣地愛我。我鬆了口氣,快活地朝他們跑了過去,就像小時候那樣,跑過去向他們撒嬌。突然,他們消失不見了,面前的梨花樹也被一團迷霧籠罩,我陷入了混沌之中。我惶恐地不停走路,卻一直找不到回家的路。心中的迷惘和恐懼壓住了我,壓得我無法呼吸,我用力張大了嘴,氣卻仍透不出來。忽然迷霧消失了,面前依稀出現了一張男人的臉,仿佛是楊宇的臉。他看著我的目光中滿是憐惜。

    「楊宇,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你還是會那樣愛我,對不對?」

    我用盡了力氣,朝他大聲喊道。

    夢啊,就連在夢裡,我也知道這是個夢。如果不是在夢中,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肆無忌憚地問他這種話。

    他朝我伸出了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臉龐。我就像是浮在了一汪chūn池水中,被清涼的水柔軟地包攏了起來。

    「遙遙,是的,不管你變成怎樣,我都會那樣愛你……」

    他笑著說道。

    我被一種未可言狀的幸福緊緊地抓住了。我望著他,不停地笑,然後又止不住地心酸落淚。我真是傻啊,他這麼地愛我,我卻為什麼不相信他,結果現在和他相隔百年,我要怎樣才能回去……

    我還沒想出辦法,面前的那張臉忽然變得清晰了起來,我這才看清,這不是楊宇,而是樓少白。

    怎麼可能是他!

    「楊宇!」

    剎那間,我心慌意亂,嘶聲力竭地叫著楊宇的名字。樓少白卻還朝我伸手過來,我一急,狠狠張嘴咬了上去。一種實在的感覺讓我倏然睜開眼睛,這才發現我不是在做夢,我的嘴裡正用力咬著一根手指,舌尖碰觸到的地方,還有一股怪味……

    房間裡已經開了壁燈,樓少白不知道什麼回來了,正坐在我chuáng邊,用指頭蘸了藥膏往我的一側臉頰和破損的嘴角抹,而那根指頭,現在被我緊緊地銜住,他正驚異地看著我,眉頭微微皺著。

    《霓裳鐵衣》清歌一片ˇ十六章ˇ最新更新:2012-01-0418:49:39

    我急忙鬆開了牙齒。他移開手指。我注意到他指腹上除了道牙印,還勾拉出了一道細長的銀絲,是我的口水沾在了上面。我又覺得自己眼角似是還有些淚痕,急忙抬手想用衣袖去擦。他手上卻已經多了塊潔白的方帕,探身過來擦了下我的眼睛,接著又若無其事地低頭,擦自己那根沾了我口水的手指。

    我有些尷尬,心中卻禁不住納罕起疑。早上此人還滿身戾氣,仿佛地獄裡的無常,把我關在房間裡自顧揚長而去,現在竟然又仿佛什麼事沒有,心平氣和地往我的臉上擦藥,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麼藥?想起剛才的那個夢,我依稀記得自己到了最後仿佛在大叫楊宇的名字,不知道有沒有真的叫出來。若是被他聽到,只怕又要費一番口舌。

    我壓下心中的不安,慢慢坐起身,拉好了身上睡得有些凌亂的衣服。見他指頭上又挑了簇rǔ白色的藥膏朝我的臉伸了過來,有些不習慣地側過臉閃避,卻被他用另只手擋住,qiáng行將我的臉扳向了他,說道:「還沒擦好。」

    我屏住呼吸,忍耐地等著他把手指頭上的那簇藥膏都抹到了我的臉頰上,一陣清涼的感覺。他擦完了,又端詳了我片刻。

    「那家旅館已經被封了。那個女人和打你的人,現在在牢房裡。你說怎麼處置?」

    他一邊說,一邊拿過剛才的那方帕子,隨意抹了下手指上殘餘的藥膏,丟到了一邊,然後看著我。

    我說道:「我要是沒記錯,如今也算是共和約法社會了。依照法制就是,問我做什麼?」

    他目光微微一閃,神色里已經帶了幾分嘲諷之意:「看不出來,你倒滿口時新的法制共和。只可惜這一切不過是畫餅充飢,自欺欺人。武昌辛亥之槍pào聲猶歷歷在耳,轉眼國家就不過從愛新覺羅姓氏的手中落入被英美諸國cao縱的袁氏股掌中而已。什麼法制?誰的槍桿子硬,誰就說了算。」

    我默然。他這話雖然有幾分刻薄,卻也是一語中的。我依稀記得再幾個月,仿佛南方多省就會爆發一場反對袁世凱直系軍閥的北伐二次革命,雖然因為人心不齊一盤散沙而匆匆落敗,但是盤踞各省的軍閥卻各自獨立,此後征戰不停,局勢一片混亂。這樣的世道,談共和法制,確實是痴人說夢。

    「楊宇是誰?你做夢還在叫這名字,哭也是為他?」

    我還在怔忪間,耳邊突然聽他這樣問我。

    我一驚,循聲望去,見他正狀似閒閒地看著我,目光里卻帶了幾分探究和隱忍的不快。

    果然被他聽去了。他沒當場發作,忍到現在才問,已經叫我有些意外了。

    「沒什麼……,只是夢到了小時候的一些事qíng,有些難過而已……」

    我避開他的目光,含含糊糊地應了聲,卻聽他哼了一聲:「早上剛沒了個玉堂chūn,現在就又出來個楊宇。是不是就是這次幫你去劫獄的那個男人?」

    我心中一動。

    他這樣問我,也就是說,目前為止他應該還不知道那個去劫獄的人就是通地七。

    「你誤會了,真的沒什麼楊宇,只是我夢裡夢囈而已,你聽錯了。」

    我鬆了口氣,若無其事地說道。

    「那麼那個男人是誰,幫你劫獄的那個?」

    他的表qíng顯然不相信,卻也沒再追問,只是突然轉問起了劫獄的事,口氣像在審問犯人。

    「我高價訪來的一個江湖人。」

    我照今天白天想好的託辭,立刻說道。

    一陣沉默,我略微有些不安,偷偷抬眼看向了他,心咯噔跳了一下。他的眉頭擰在一塊,盯著我,顯然是完全不相信我的話。

    「池景秋,我本來還指望你對我老實jiāo代的。現在我失望了。你當我是傻瓜嗎?我和那個人過了幾招,此人身手了得,那樣的qíng況之下也能逃脫,你一個養在深閨的女人,天大的手段也請不動這樣的高手,讓他冒死只是為去救你那個一文不值的老qíng人!」

    他頓了一下,微微俯身靠近了我,繼續說道,「況且,要是我沒認錯,此人就是上次在公署把你劫走的那個人……我本來還相信了你前次的說辭。現在看來,你們早有預謀,只是被我撞破,你才自己演了一出苦ròu戲吧?」說到這裡,他突然冷笑了起來,「我早上也只當那個唱戲的在放屁,現在看來,他說的也未必全是虛話。池景秋,看來我還是再次小看了你。你倒是qíng深意重的人,新舊兩不忘。要你的新相好冒死去救老相好。那個唱戲的死得倒也值了……」

    我心頭一陣惱怒,只是一時又無法辯駁。罷了,讓他誤會我因為舊qíng難忘去救玉堂chūn也好,否則就要用更多的謊去圓謊。面對這個男人,我已經有些筋疲力盡,不想再費心力去編更多的謊了。而且在他看來,不管我說什麼,這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釋了,不是嗎?

    我咬了下唇,gān脆垂下了眼,一語不發。

    「那個人和你到底什麼關係?你老實jiāo代了,我或許還會既往不咎。你要是再在我面前耍心眼……,你知道,我對你已經夠有耐心了。人要有自知之明,懂得什麼是見好就收。」

    我的沉默仿佛惹惱了他,他突然提高了音量,一隻手攏在了我的頸間,迫我抬頭與他對視。

    我望著他,深深吸口氣,有些無奈說道:「樓少白,你就是審問我到明天,我也就剛才的那幾句話。」

    火星子在他眼中迅速噼里啪啦地迸濺了開來。他攏住我頸項的手忽然加大了力道。我呼吸一下困難起來,耳鼓轟轟作響,頭臉皮膚下仿佛有萬千的細小針頭在不停地扎刺著我。就在我憋得快要透不出氣用力踢打他的時候,他忽然鬆開了手,我被甩到了chuáng上,趴著難受地咳嗽個不停。

    「你的那個新qíng人,雖然逃走了,但背部受了槍傷,他自己是無論如何也取不出子彈的。我已經對所有的中西醫館都下了知照。只要他敢去,我就一定能抓住他。除非他不求醫,自己傷重感染而死……但是你放心,只要我抓到他,我一定會把手刃qíng人的機會再次讓給你。反正已經殺了一個,再多一個,我想你也不會介意……」

    他看著我,冷冷說道。

    通地七果然受傷了!

    全城被樓少白這樣控制著,通地七又受傷了,身邊還帶著個嬌弱的千金小姐,他能躲到哪裡去?萬一真的傷重不治……

    我臉色微微一變。

    樓少白千方百計想要抓到通地七,並不是要他的xing命,只是要利用他一身的盜墓本領。而依通地七的xing格和一身的本事,必定也不是甘心受制於人的,這兩人這才玩起了貓捉老鼠的遊戲。現在他受了彈傷,與其帶著池小姐躲躲藏藏諸多不便,甚至隨時會感染而死,那我寧願他早一點被樓少白找到。只要人在,那就什麼都有可能……

    一定是我有點難看的臉色更加激怒了樓少白,他突然站了起來。我抬頭望去,見他yīn沉著臉,慢慢地伸手去解自己領口的銅質紐扣。

    我剛才還在為通地七擔心的心思一下被拋到了九霄雲外,睜大了眼,看著他一顆顆解開了衣扣,甩掉外套和裡衣,然後伸手去解褲腰上的皮帶。

    「你gān嘛?」

    我坐直了身體,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並不是那麼緊張。

    「你說呢?你是我樓少白明媒正娶的女人。以前的我就當過去了,現在竟然還和外面的男人勾搭在一起。那個唱戲的說和你睡過了覺,池景秋,你是真被冤枉了,還是一直在我面前裝清高?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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