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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24:50 作者: 清歌一片
鍾小姐得意地瞟向了樓少白,催促我下chuáng。我在樓少白有些yīn沉的臉色中和鍾小姐一道離開了這房間。
鍾小姐的房間在樓上,很大,完全的歐式公主風格。這小洋樓外面看起來像有些年頭了,大概是滿清末年隨著列qiáng大pào轟開了第一批沿海開放港口後最早湧進這裡的外國人所建,我本來以為夜間房裡躥出只老鼠也未必不可能,但看到這樣jīng致的房間,心裡就明白了。
「你睡沙發去!」
鍾小姐叉腰朝我說道。
我爬上了鬆軟的chuáng,舒舒服服地躺下,這才笑眯眯道:「要是沒老鼠,那我回去好了……」
鍾小姐瞪著我,見我不理她,最後只得滿心不甘地上了chuáng。又想捲走被子,我早牢牢壓在身下,她拉扯不動,最後只得悻悻作罷。
這一夜我幾乎沒怎麼睡著。鍾小姐的睡相極差,跟個小孩沒兩樣,滾來滾去,到了下半夜,又幾次把被子踢掉,我給她蓋了幾回。到了天快亮的時候,她忽然一個翻身,大腿重重打在我肚子上。我積了一夜的火被這一腿給打得爆發了出來,用力踹她屁股一腳,鍾小姐一下滾下chuáng去,朦朦朧朧睜開了眼,等看清自己在地板上,尖叫起來:「你竟然踢我下chuáng,我去告訴少白哥!」
我哼了一聲,gān脆把被子全卷了過來,翻身過去蒙住了頭補覺。
鍾小姐很早就起chuáng了。估計和樓少白一起吃了早飯。傭人過來敲門,說少帥讓我起chuáng吃飯。我裝沒聽見,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chuáng,從在她衣櫃裡拿了套中式裙換了。傭人送來洗漱用具,等收拾好了下去,樓少白和鍾小姐都已經不在了,倒是意外地看到昨晚那個裁fèng鋪的老闆帶了個夥計正等在客廳,說是照少帥的吩咐,過來給我量身定衣。
等送走了老闆和夥計,我想出門去樓公館拿些貼身之物,赫然卻又被衛兵給擋住了。不用問也知道是樓少白的意思。考慮到昨晚出的意外,我也沒堅持。到了下午,福媽就帶著包裹過來了。說那邊修整,至少要費個半把月的,姑爺讓她過來陪我。
《霓裳鐵衣》清歌一片ˇ十三章ˇ最新更新:2011-12-3121:26:10
當天樓少白一直沒回來。晚上和外出而歸的鐘小姐一起吃飯的時候,坐在對面的她不時盯著我看。我吃完了福媽煮的一碗麵,站起身來的時候,她突然撇了下嘴,說道:「你就不問下少白哥去哪裡了?」
「去哪了?」
我回頭看她,順口問道。
鍾小姐仿佛對我的反應很是不滿,或者在為樓少白打抱不平,嘖嘖道:「少白哥真是的,怎麼會娶了你這種沒心沒肺的女人……不過也沒什麼,不就娶個女人在家放著嘛。他早上特意跟我說過,他去省府了,要十來天才能回。」
說到後面的時候,她語氣裡帶了絲小小的得意。大約是得意於我這個做妻子的反而要從她那裡得到關於丈夫的消息。
我哦了一聲。
「有件事你還不知道吧?省城的汪主席對少白哥一直器重有加,汪家的小姐可是個大美人,真正的大家閨秀,對少白哥不知道有多好。汪主席差一點就要把女兒嫁給少白哥呢。你就一點都不擔心?」
她說「大家閨秀」的時候,音調特意咬得很重。
我本來是想反諷下她的,論到這種事qíng,真要擔心的那個人恐怕是她,不是我。只是話到嘴邊卻又打住了。鍾小姐不過就是個站在雲端眼裡只有自己和樓少白的小仙女,我跟她鬥嘴也沒意思,所以只是笑了下,說了聲慢用就回了昨晚一開始的那個房間。
無所事事地過了幾天,我和鍾小姐慢慢有些混熟了,有時就旁敲側擊地朝她打聽些關於樓家所藏半張地圖和地宮的消息。但很快就失望了。除了有次聽她提到樓家和池家從祖輩開始就有宿怨之外,她知道的似乎並不比我多多少。想想也是,像樓少白這樣yīn沉的人,也不大可能會對鍾小姐透露什麼。
這天我收到市長夫人的一張關於在本城發起婦女解放自救會的邀帖,鍾小姐對這些很熱心,我們就一道坐了樓少白留在家中的車過去。市長家雲集了滿城富貴之家的女眷,大家就如何讓婦女從封建桎梏中得解放各抒己見,鍾小姐大出風頭,被選為自救會的會長。回來時已是下午,路上之時,兼作衛兵的司機突然踩了剎車,坐後排的我和鍾小姐都猛地向前傾身,鍾小姐怒道:「怎麼開車的你!」
司機回頭慌張道:「好像撞到了人。」
被撞的是個三十幾歲的中年男子,衣衫破爛,抱著腿坐在路中間不停叫喚,很快就引來了大批人圍觀。
這個時候汽車被戲稱為「鋼鐵老虎」,不過是極少數富貴人家所用之物,於尋常百姓來說還極是稀罕。見汽車撞到了人,車上又不過兩個打扮富麗的女子和一個司機,人越圍越多。
「夫人,小姐,我車開得好好的,是那人自己突然撞過來的,我看了下,好像並沒受大傷……」
司機下車查看了下,回來報告。
「明明是你自己看準了躥出來想訛人的,撞死了活該!」
鍾小姐立刻探出了頭去罵那人。
我隱約也這樣覺得。只是圍觀的人大約本就有仇富的心理,見鍾小姐又出口罵人,紛紛起鬨起來。那被撞的人更是倒在地上打滾撒潑,一時大亂。
「賠他些錢就是。快點走吧。」
我伸手往包里拿錢,鍾小姐卻已經氣嘟嘟下了車要和那撒潑的人評理。我怕場面失控,急忙跟著下車想拉她,不想身後卻突然有人說道:「樓夫人,我知道你不是池小姐。」
我大吃一驚,猛地回頭,看見個身量頎長頭上壓頂烏氈帽的人在我身後。像前次一樣,我的後腰又被頂上了一柄硬物。
我立刻就認了出來,就是那天晚上用對我綁架未遂的那個男人。
「樓夫人,我對你真的沒有惡意。只是希望你去見個人。你要是不去,我的槍雖然是土製的,也會傷人。」
他稍稍抬高烏氈帽,對我笑了下,露出一副整齊潔淨的牙齒。
這個年輕男人一看就是跑江湖的。除了拿槍威脅我,感覺還不算猥瑣,我直覺地就相信了他的話。而且更讓我好奇的是,到底是誰要見我?他又怎麼知道我這個樓夫人不是真正的池家小姐?
「跟我來。我保證不傷害你。」
他繼續說道,已經收回了手上那柄被大半個袖子遮住的槍。
身後鍾小姐還在眾人的起鬨聲中和地上那個碰瓷的在吵架,我隨了這男人擠出了人群。
「你是誰?你盯著我到底想gān什麼?」
我追問。
他拉起輛停在路邊的huáng包車,示意我坐上去:「樓夫人,我帶你去見個人,見到你就明白了。」
這個男人上次失利,很明顯一直沒放棄我。說不定剛才這場碰瓷的鬧劇就是他弄出來的。他到底是誰,又怎麼知道我是冒牌的池景秋?他找我到底想gān什麼?
一個個謎團在困擾著我,我捏了下手包里的樓少白給我的那柄M1906,膽色壯了不少,不過略微猶豫了下,就坐了上去。男人在前面拉著車,腳程極快,拉我到了老城區,這裡都是典型的舊式民居,顯得有些骯髒凌亂,在巷子裡七拐八拐,在我神經漸漸拉緊,緊緊捏著M1906的時候,他終於停在了一條寂靜巷子的巷尾,邊上是間帶圍牆的老平房,青石壘砌的圍牆上爬滿青苔和藤蔓,牆頭壘了層瓦堆,院子裡有顆老銀杏。
男人推開了虛掩的門,回頭朝我笑了下。我壓住心頭的緊張,跨進了小院子,跟著他掀開門帘進到了裡屋。
屋子裡隱隱有一股中藥的味道,我的目光還沒適應裡面的昏暗光線,手一空,包已經被他奪了過去。
「好東西!不愧是樓少白那裡拿出來的東西,我的土槍果然沒得比!」他一下就翻出了那把M1906,把包扔回給了我,放在手心端了下。
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剛才把包捏得過緊,這才讓他看出了異樣。只怪自己經驗不夠,這才在這些老江湖面前一招沒過就露了底。
「人呢?你要我見什麼人?」
我淡淡問道。
裡屋的門帘突然被人掀開,露出個年輕女人的頭。我抬眼望去,整個人一下就懵了。
我看到了張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臉。只不過這張臉現在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弱不禁風的樣子。
「你……你……」
我仿佛見了鬼般地指著她,吃吃地說不出話。那女人也睜大了一雙眼,定定地望著我,驚駭絕對不在我之下。
「池小姐,你身子還沒好,快回去躺下。」
我還陷在驚駭之中時,身後的男人已經一個箭步上前,小心扶住那女人的衣袖,輕聲勸道。語氣與剛才和我說話之時截然不同,滿是溫存小心。
池小姐……
仿佛面前突然炸開一道驚雷,我突然明白了過來。
池景秋!這個女人才是真正的池家小姐!
我被這個認知再次震驚了,還微微張著嘴發呆的時候,池景秋竟然甩開了那男人的手,猛地撲到了我面前,一雙冰涼的手緊緊抓住我的手,哀聲說道:「樓夫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爹找來的人。但你能代我嫁進樓家,這大恩大德,景秋沒齒難忘。」
我急忙扶住池景秋,含含糊糊應了句。
池景秋被那男人再次扶住進去,躺到張炕席上。在她不停咳嗽聲中,我鑽出屋子,站到了院子裡的那棵老銀杏下,整個人還有些暈暈乎乎的。
池景秋和玉堂chūn私奔被發現遭追趕後,玉堂chūn逃跑,池景秋跳河不知去向,然後我被池孝林帶人給撈出來當做池景秋帶回去。真正的池景秋到底怎麼樣了,是死在了什麼地方嗎?我甚至還假設過她會不會和我掉了個個,穿到二十一世紀。現在才明白,玄而又玄的事qíng只發生在我的身上。
「我偶然救了池小姐,她嗆水傷了肺氣,養了多日還不好……」
身後響起了那男人的說話聲,我回頭。
很快我就明白了一切。池景秋跳河,命大抓到根浮木,隨水衝到了下游,快淹死的時候恰巧被這男人所救,帶了回來。池景秋起先不肯吐露身份,無意從這男人帶回來的一張用來包麻油餅的報紙上看到我和樓少白結婚的消息時,她當時的震驚大概不亞於我。或許是這男人的細心和關懷讓她信任了他,就把自己的身份和跳河的前因後果說了出來。
「樓夫人……池小姐絕不會和你搶樓夫人的身份,那個池家她也不想回去,所以你放心就是。我之所以千方百計地想要見你,只是想幫池小姐一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