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2023-09-20 17:24:50 作者: 清歌一片
我抬眼,迎上了他的目光,「樓少白,你應該喝過洋墨水吧?比起一輩子不知道外面世界什麼樣的中國傳統男人,你至少應該更講道理些。我嫁給你,你也明白,完全就是你們男人之間相互利用的一枚棋子。而我對你們的事qíng毫無興趣,我是迫不得已的。所以我願意幫你,幫你從池老爺那裡弄到我家的半張地圖。你只需要把我當你的合作夥伴,不要把我看做你的妻子。你從前怎麼過,現在還怎麼過。以後等你事成,我對你也就沒什麼利用價值了,那時你再放我自由,你覺得怎麼樣?」
他的驚訝溢於言表,盯著我一聲不吭。
「當然我知道以你的本事,沒有我,你遲早也能弄到池老爺的那半張地圖。只是有我幫你,肯定會更順利些。你覺得怎麼樣?」
我非常真誠地朝他笑。但是很快就有些忐忑起來。看得出來,他並不十分感興趣的樣子,反而似乎有些惱火,yīn森森冒出一句:「你對那個戲子,其實還是念念不忘的吧?」
我張口結舌,驚訝於他居然又扯到了那個現在也不知道被他怎麼著了的倒霉的戲子身上,懶得再辯,心一橫,只剩最後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了,於是慢慢躺了下去,看著他說道:「樓少白,你要是實在想和我睡覺,那就來好了。我不會反抗,真的。」
他不可置信地抬了下眉,仿佛我瘋了才說出這樣的話,隨即呵呵冷笑起來。
「池景秋,你未免自視過高了。我樓少白做事,從來有我自己的原則。女人恰當的時候,自然可以用來利用,有時候比槍桿子還要好使得多。但是像你這樣居心叵測連自己親爹都能出賣的,我還真不敢用。至於睡覺,我樓少白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會qiáng迫你跟我睡覺?」
入套了。
我心中大喜,面上卻悶聲不響。
他說完,從chuáng上一躍而起,拿了自己的外衣朝外而去,背影帶了幾分傲然的不快。
聽著他的腳步聲漸去漸遠,我正要鬆口氣,突然一僵,因為他居然停住了腳步,慢慢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又沉著臉回來了。
我不知道他想gān嘛,一下又有些緊張起來,剛要往裡縮下-身子,他已經俯下來,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把我拖到了chuáng沿邊上。
「你在用激將法。我差點上了你的當。」
他俯身看著我,不緊不慢地說道。看不出來他現在是什麼qíng緒,一張臉上只剩不明意味的目光閃爍。
我當然不會承認,繼續保持緘默是最好的方法。
其實現在聽他這麼一句,我片刻前的緊張反而消失了。以此人的自傲,絕不會改口,自己打自己嘴巴子。
果然被我猜中。
他哂然一笑,「你放心,我樓少白從來不會qiáng迫女人,即使你是我名正言順的女人。」
太謝謝你了,樓少帥,我要是有命回去,以後一定給你立個碑,刻上好人兩字。
我在心裡嘀咕了句。不想下一刻,他的右手食指卻划過我的一側臉頰,語氣一下轉重,「你不是池家的小姐。池老頭那樣的老封建,怎麼可能養出你這樣的女兒?」
我沖他笑了起來:「只准你樓少白喝洋墨水,就不許池家的女兒有自己的活法?」
他哼了一聲,這回是真的丟下我,朝著門口頭也不回地去了。
我終於長長舒出一口氣,對這結果還算滿意。既沒和他翻臉,又不用履行「妻子」的義務。但是下一刻,我有點啼笑皆非了。
樓少白打開門,赫然正有個人趴在門上,正在努力聽裡面的動靜,是福媽。
福媽一臉尷尬,倏地站直身子,兩手絞在一起,訥訥說道:「我……正好路過,想瞧瞧,有沒什麼用得到我的地方……」
今天從外面一回來,我就被樓少白軟禁。可憐的福媽一定是擔心,這才會潛過來偷聽。
我知道這時候不應該笑,但是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看著樓少白略顯僵硬的背影,竟然忍不住趴在那裡低聲笑了起來。
門口傳來一陣咕咚聲,我抬頭看去,見福媽被他推開,他已是出去了。
「姑爺,姑爺,你去哪……」
福媽有些驚慌地追問,回答她的只是漸漸消去的腳步聲。
沒一會,外面隱隱又傳來了汽車發動的聲音,一束雪白的光示威般地打過這個房間的窗簾,映得我眼前驟然一亮,接是鐵門嘎吱被打開的聲音,他終於走了。
福媽極是自責,對我又是恨鐵不成鋼,念叨了一會,這才無奈離去。
這時,電話鈴聲再次響了起來。
我知道肯定不是找我的,所以不去理睬。鈴聲響了幾下就消了,樓下大廳有個分機,估計是被傭人接了起來。我也懶得問,長長伸了個懶腰,翻身去睡。
大約睡到半夜的時候,鈴聲竟然再次響了起來。
這次大約傭人也睡熟了,沒人到大廳去接電話。我本來是想等它自己停掉,但是對方卻仿佛跟我較勁似的,一直沒有掛斷。挨到十幾聲,我終於爬了起來,拿起了話筒。
《霓裳鐵衣》清歌一片ˇ第八章ˇ最新更新:2011-12-2420:46:03
「樓少白不在。」
我拿起電話,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張口隨意說道。
話筒那頭一陣靜默,我又喂喂了兩聲,見還沒動靜,正要掛斷,突然聽見一聲女人短促的笑聲。
「池小姐,我知道少白哥不在。」
電話那頭的女人說道。
這個人,來著不善。她的這句話朝我表達了兩個意思。第一,按理要稱呼我樓夫人的,她偏偏稱池小姐。第二,她叫樓少白為少白哥。
我下意識地就想起了昨晚的那個電話,有些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莫非樓少白又去了她那裡,現在就在她的身邊,所以她向我這個空占了樓夫人名號,實則卻失寵的女人來示威?
半夜被這樣一個電話吵醒,我有些噁心到了,冷冷說道:「知道不在還半夜打過來?你不會是想和我打qíng罵俏吧?」
那頭的女人似乎微微一怔,隨即不甘說道:「池小姐,我可真同qíng你啊,新婚夜就被自己的丈夫拋下。你知道少白哥昨晚在哪裡嗎?他就是和我在一起……」
「是嗎,太感謝你了。希望你再接再厲,在chuáng上儘量滿足樓少白。要多少錢,儘管向我開口。」
我懶得和這女人再多說了,諷刺了一句就掛掉了電話。為防止她再騷擾,順手把電話線也拔了。
一對狗男女。
我暗罵了一聲,回去睡覺了。
接下來的幾天,樓少白一直沒有出現,那個女人也沒再打電話過來,而我就這樣被關了四天。到了第五天,十五的一大早,我的房間裡突然冒出了一陣濃煙。
這把火是我放的。房間裡的金絲絨窗簾極易燃卷,我點了火,很快就蔓延開來,木製刷漆的器具更是助燃了火勢。
我本是想讓福媽協同我作案的,這樣更方便。但是考慮到她對樓少白的敬畏,想必打死也不會同意我這樣做,最後還是放棄了,只是朝她要了身舊衣服。她雖然有些不解,但對我這個要求還是沒什麼多異議。
這座小洋樓的所有門都已經裝了現代的彈子鎖。點了火之後,我順手鎖了門,自己藏到了庭院門口的一叢海棠之後。
很快,火光沖天,紅紅的火舌熊熊卷出了窗外。發現著火的傭人大聲呼救,我看見福媽臉色慘白,驚慌萬分地也沖了出來大叫:「不好了,救命啊----,夫人房間著火了,夫人還在裡面睡覺,門打不開----」
門口的兩個衛兵見狀,大驚失色,也朝裡面飛奔而去,門口一下空了出來,趁著亂鬨鬨一片,我悄悄出去了。
清晨的風迎面chuī來,裹挾了微微的涼意。我急急忙忙出了巷口,叫了輛huáng包車,就朝天水堂去了。
距離天水堂還有段路,我就下車了,一路極其小心地靠近,在距離幾百米遠的一個角落,我看到樓少白的德國倫士停在了那裡。
他不可能是一個人過來的,教堂內外肯定設了埋伏。大約是不想打糙驚蛇,教堂外面看起來還很是正常,遠遠就聽到了聖詩班唱頌的歌聲,因為今天正好是禮拜天,不時有些信徒進進出出。
亂世之中,普通民眾大約更容易相信靈魂救贖和jīng神倚靠,聚會的人並不少,幾乎坐滿了大半個教堂的位置。我一身灰撲撲的裝扮,半張臉被頭巾包起來,極其不起眼,沒什麼人注意到我。進了教堂,坐在了個角落的位置,拿本聖經放在膝蓋上,我打量了下四周,並沒有發現樓少白的身影,也不知道他躲到哪裡了。
唱詩班下去後,約翰就一身聖衣,cao著生硬的中文上台講道。我注意到他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不時看向對面的教堂大門,估計是在留意和他約好的通地七。
我回憶了下五天前他和樓少白的對話,通地七和他約好早上九點過來的。但是第一堂道講完,第二堂道開始,教堂頂尖的鐘敲打了十次的時候,仍沒什麼動靜,看得出來,連約翰也有些意外,頻頻張望,甚至不時卡殼。
通地七為什麼突然慡約?誰走漏了消息嗎?
我迷惑不解。
我想方設法過來,其實本來也並沒抱多大的希望。我並不知道通地七什麼樣子,只是知道他會在這裡出現,所以過來也不過是想碰下運氣,萬一能幫到他,讓他逃脫樓少白布下的天羅地網,那就再好不過。現在眼看時間過去了一個小時,還沒半點動靜,我怕回去晚了被樓少白抓個現行,想了下,終於還是決定放棄,先回樓家。
我剛要站起身來,耳邊突然轟地一聲巨響,聖壇上的講經台下竟然發生了爆炸。巨大的氣làng幾乎掀翻了教堂的頂,頭上一陣簌簌的聲音,塵土從瓦fèng中不停落下。耀目的火光中,約翰當場就被炸死了。我驚恐地看到的他的一隻胳膊碎片高高地飛了出去,掉落在了台下坐著的一個女人頭上,那女人尖叫不停。而正對著講經台前排幾個座位上的人也受了台上巨大氣làng的波及,頃刻間血流滿面,慘叫出聲。講經台的木頭碎片四處飛濺,有一塊甚至直直朝我的方向飛了過來,擦著我的頭頂而過,撞到了身側的牆壁之上。
我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作響,一陣氣血翻湧,心跳得幾乎要蹦出了喉嚨。幾秒鐘後,教堂里反應了過來的教眾尖叫出聲,紛紛奪路而逃,場面亂成一團。
我定了下心神,隨了人流朝教堂大門擠去。人太亂了,像無頭的蒼蠅那樣擠成一團,反而受阻停滯。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槍響,仿佛有人朝教堂頂放了一槍,瓦片稀里嘩啦砸了下來,隨即是一個帶了幾分怒氣的聲音在大吼:「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