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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17:45 作者: 青茜
純安愣了愣,不言反對,不言同意,由著他又親了兩口。
其後孩子出生,純安堅持自己給孩子取名,或許她就這點自由了,孩子乳名叫做阿想,大名叫做張思遠。
張苒從不和她說朝堂的事,回到家後一顆心都圍著她跳。聽聞她愛擊鞠,起了個頭後她就滔滔不絕起來,他就支棱著耳朵聽,又靜靜地看著她難得的神氣,他從沒想到,安靜少言的她其實這般能說。
她說,哪日一起擊鞠吧?張苒隨她願,哪日都好。她是箇中翹楚,卻……不是他的對手。
之後,因為小弟的驟然離世,張苒的父親母親傷心過度也先後離世了。他在家丁憂,礙於守孝,不能同房,只是去她屋中坐一坐,看看孩子,和她說說話。其餘時間,就是各自分離。
除服後,張苒已經不動聲色地交結了眾多朝臣與禁軍將領。乾定九年時,慧嫻大長公主奢靡無度,強拆百姓家宅建私邸,百姓怨聲載道。聖人略表不滿,她便日日召她的親信去府邸,那些人均是禁軍的將領。
於是,聖人就被「嚇病了」。
一個普通的傍晚,朝官下衙前,宮門關閉。張苒命人以「聖躬違合」誘慧嫻大長公主至宮中主事,實則逼她還政聖人。
慧嫻自然不肯,笑呵呵罵張苒活膩歪了,隨後欲調羽林軍,卻早已被張苒聯合丞相誅殺了大將軍,將血赤糊拉的東西拋擲於地,慧嫻的眼神都沒眨一下。
因為,她常年給他們錦衣玉食,珠玉美人,那是百姓的血汗錢,用來叫他們揮霍的——跟著她,有肉吃。羽林軍中有為大長公主灑熱血者,搞得群情激奮,與南衙來的四衛真刀真槍地拼了起來,卻不到半個時辰,羽林軍中有自知之明的兵竟倒戈跪拜萬乘之尊。
然後軍心不穩,祥和平靜的宮殿在即將消落的夕陽里紅得怖人,或拼死,或突圍,或孤注一擲,廝殺聲與慘叫聲充斥於耳,鼻中是令人作嘔的腥氣。直至宮變結束,那些氣味都未消散。
月升起,燭火刺眼,張苒閉目,一眼都沒再看那位大逆不道之人。
聖人念慧嫻大長公主將自己推上帝位的恩情,也念她數年操持國政的辛苦,並未廢除她的封號,且一應供奉如前,只是日夜派兵守著大長公主府,不許她隨意出入。
慧嫻被一群內侍引出宮前,在尚書省的吏部衙屬看到身直玉立的張苒。她又是笑呵呵地和他說話:「張卿如此盡忠,和丞相之位有得了緣分嗎?」繼而又道,「讓你尚公主,是你的幸,還是你的不幸呢?」最後是一連串嘲諷又恨透的笑聲。
夜風清冷,吹起他公服的袍擺,朦朧月色混著檐下宮燈,叫這個人生出一份漠然來。不知何時,有雨落下,防合給他撐傘,因得知了今夜之事,怕他怕得要死,撐傘的手愣是舉不穩。
他偏頭看防合,防合撲通跪地,傘脫手而出,傘柄一轉,被他抬手接住。防合猛磕頭,他只是淡淡地叫他退下。張苒不擅長為難人,因為父母妻子給他的是美好,他自行翻轉了傘撐在頭頂,一方天地,瀟瀟雨歇。
張苒伸出手去,滴滴答答的雨水落在手掌上,他的心無比清明。
不敢言這場宮變是為了實現聖人無數次的示意與拜託,也不敢言是為了天下萬姓安康喜樂的夙願,更不是為了位極人臣的宰相之位,他只是覺著時機成熟了,該做這些事了。或許,能扯到一點緣由的是,他骨子裡流著的血讓他不能忍受成為心術不正之人的棋子。
他果然還是有貪念的。他微微一笑,還是說好聽些吧,為了保持一顆赤心。嗯!
翌日雨停,日頭跳出雲層,人間彩徹區明。張苒卻沒心思去欣賞外頭的好風光,而是悶頭幹活!
兵部尚書昨夜嚇了個半死,就要告假回家,然而忘了城門關了。另一位兵部侍郎卻說聖人下了旨,要吏部和兵部清查作亂之人,此時兵部尚書怎麼能走呢?難不成心裡有鬼?
老頭驚得一口氣沒喘勻,當場昏死過去。
張苒瞪了他一眼,說:「你嚇唬他做什麼?」
那位侍郎也不再玩笑,同張苒一筆一筆幹著殺人的買賣,終於在午後先集成了一本冊子,痛快地來了句,通通都得死!
一本薄薄的冊子,無數條血淋淋的命。張苒也沒眨眼,將冊子放在還在昏睡的頂頭上司的案前。
終於捱到下衙,他累得不行,可能是終於事成,後半夜吊兒郎當地一鬆氣,竟將連日來的咬牙堅持都打散了,此刻他只想回家去,見見純安,見見孩子。
同部的另一位侍郎總是心情愉悅,要約他去平康坊狎妓,他被這句話激了個哆嗦,惹得那位侍郎哈哈大笑:「駙馬實在不容易!回吧回吧!」
可張苒連騎馬的力氣都沒有了,反是乘車回家,純安一把就摟住了他:「謝天謝地,你回來了。」
張苒想回應一下她這難得的投懷送抱,可他已數日未歸家,昨晚又搞得一身髒污,竟沒敢碰她,只感受著她砰砰的心跳,之後聽著一串迅急的腳步聲,遺憾地說了句:「孩子來了。」
純安這才鬆開他。彼時張思遠頭總兩角,扯著張苒的袖子就往屋裡拖:「娘昨晚都沒睡覺,阿爺應該也沒睡,你們快去睡覺。」
張苒彎身問他:「阿想這幾日有沒有聽你娘的話?」
張思遠點點頭,堅定道:「兒聽話了,阿爺也得聽話,阿娘也得聽話,你們快去睡覺!」又覺著不太對,一個衣袍凌亂,一個釵歪粗頭,便道,「哦不,你們快去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