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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17:45 作者: 青茜
皇帝打開來看,張思遠就正經八百地道:「宗正寺那人說了幾句話,臣又寫了幾句話,為了方便陛下迅速知曉,臣撿著提綱要領說。中書令身處國家均衡之位,貪財受賄,此其罪一;排除異己,此其罪二;構陷儲君,此其罪三。」
張思遠抬頭,目光灼灼地正視聖人,將數年來壓在心底的怨傾斜出來,聽起來是簡簡單單幾個字,可那摺子上均有詳細事件記錄。
御座上的皇帝卻笑了:「你平日裡養病,朕竟不知你還做了這些事。」
張思遠卻道:「臣只是閒來無聊,又覺事件蹊蹺,早前有冤難訴,為今呈於御前,恭請陛下做主。」
皇帝猛地咳了起來,王歡嚇得面如死灰,給皇帝拍背順氣,又忙不迭地勸:「宅家,可不能多想啊。」
皇帝卻抖著手指著張思遠,斷斷續續道:「你、你報復朕!」
「陛下為天下人君父,臣敬之愛之,絕無此心。」
然後,他額上便被那道摺子砸了。他重新跪端正,感受著額上滲出的血,眼周酸了,思夏頭上的傷該是比他這傷痛上十倍吧。
「陛下要處置臣,臣也絕無怨言。」
「你真當朕捨不得殺了你!」
張思遠不想說話了。世人說今上忍辱負重多年,開拓進取多年,是時人稱頌的好皇帝,亦是是後人讀史時稱頌的好皇帝。
可聖人也終究是凡人,有凡人之野心,也有凡人之疑心。他翦除了慧嫻大長公主羽翼後便處處防著張駙馬,若非他的疑心鬧得君臣離心,又怎會讓宵小之徒趁虛而入。
他縱容幾個皇子幾個臣子搞垮了儲君,卻因喪子太過難受而捨不得處置他們,以致讓現下的局面越來越難。
張思遠不過是順著宗正寺那人的口供外加知道的真相說出來,竟成了皇帝口中的報復!
報復什麼呢?因為當年他無法為父送終,此刻要逼著聖人殺子?
張思遠閉了目,他已經做了他的抉擇,現在,輪到聖人來抉擇了。
御座之上的人「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張思遠不知道王歡的嗓門竟能震得他耳朵疼。
「速傳醫正——速傳醫正——」
太醫署的人聚在紫宸殿中,張思遠跪在紫宸殿外。大約一個時辰後,皇帝才平復下來,揮退了醫正,命人請端王過來。
端王正在提心弔膽,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他本想罵張思遠兩句,看他額上的傷時,又憋回去了。
端王進了殿中,皇帝正靠在軟枕上養神,聽到聲音,掙開眼,免了他行禮,叫上跟前來。
端王道:「三兄啊,您何必同他置氣?」
皇帝無奈地笑笑:「你不同我說,他說了。」
端王頭皮發麻,這是要跟他商量大事了。
「平常百姓家求什麼,兒孫滿堂,到我這裡,是一堆債啊。」
他的太子,他的長子才沒了,又要失去兩個兒子嗎?
張思遠出宮前,天邊的夕陽一片殷紅,張思遠的眼睛不知是被夕陽映紅還是被情緒帶動。
端王讓太醫署的人給他包紮了傷口,之後送他出了宮。
「聖人的話,不是與你商量的,是旨意。」
張思遠說他明白。一路朝勝業坊而去,才進了自家門,他人就昏沉過去了。
彼時思夏還在昏睡,到了夜間轉醒,卻不見張思遠在身邊,一時疑惑。寶繪的傷雖是好了,可行動有些不利索,也沒在旁邊守著。
他暈暈乎乎去了靜風軒,卻見紺青正在煎藥。她腦子再次打雷了,紺青立馬扯謊解釋:「阿郎不小心碰了右手,有些腫,娘子別擔心。」
待她知道後,張思遠卻笑了:「你看,同病相憐了吧。」
思夏鼻子發酸:「這……怎麼傷的?」
「天氣熱,頭髮暈,磕門框上了。」
「別騙我了。」說著便去拆他額上箍著的白布,見是擦傷,塗了止血藥,又裹上了。
「不礙事,我真的只是磕了一下,皮外傷,有個十天半月就脫痂了。」張思遠拉著她坐下來,「倒是你,養了這麼久,還是沒好利索。」
「阿兄的指骨不是也沒好利索?」說著,思夏便扯過他的手,嫌棄地道,「怎麼儘是黑?這是蹭了什麼?也不換藥嗎?」
「你一直睡著不與我說話,太無聊了,閒來無事寫了幾個字。」
思夏這次信以為真,打趣他:「不如阿兄用左手寫?阿兄若是不得勁,我握著阿兄的手寫,」大眼睛一眨,「像小時候阿兄握著我的手教我寫字那樣。」
「快打住。」
「我一定得教阿兄寫字。」
「不行。」
「行。」
……
紺青聽著屋子裡幼稚的對話,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倆人都磕傻了吧。再一抬頭,看見李增像個鬼一樣站在一旁。
「李翁,您嚇到我了。」紺青抱怨了一句。
「你辦完了這事過來一趟,我有話問你。」
紺青去找李增時,李增慌得不知所措,問她今日張思遠到底是怎麼傷的?是不是他去求聖人賜婚了!
「沒有。」
「沒有?」
紺青就笑了:「李增不該是早盼著阿郎把婚事辦了嗎?如今這是怎麼了?」
還能怎麼。自從思夏從太原回來,但凡有了精神就拐彎抹角地詢問他有關她父親和長公主之間的事情,也不知她知道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