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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17:45 作者: 青茜
陸長史關好了門,端王冷笑了笑:「你好歹也是見過我那阿姊數面的,卻並不知道阿姊名諱。今日來了個十幾歲的小娘子,她卻知道得清清楚楚。她剛剛說什麼來著,『張鄖公曾照拂過她』,照拂到連他母親名諱都告知她了?我竟然不知諶公的女兒是個厚臉皮的人!」
思夏將事情來龍去脈說得清楚,鄖國公府的人被金吾禁了足,她卻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拿到張思遠獻給東宮的描本,就不單單是張思遠曾照拂過她這麼簡單了。
他們認識許久了。不光是許久,還是十分親密。
天勝五年,諶松觀卒,端王念及諶家人丁單薄,諶松觀女兒年幼,想施以援手,後來派人去太原時,聽說他女兒被人接到了京中。那時他以為女娃娃被接到她外祖家了,後來也沒再細問。然而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她該是被純安長公主接到身邊了。
端王此刻不想思考為何諶公的女兒被純安長公主接到身邊,為今之計想個破局之法才是正經事。
那位諶小娘子是想借改動的「靜」字洗脫張思遠的嫌疑,畢竟那是他母親的名諱。張駙馬和純安長公主先後離世,張思遠一直素衣素食,就算是孝期已滿,他也依舊食素,為的是祈盼他的兩親能在天上無病無災。這種不避生母名諱的事,他做不出。
世人避天子諱、避長官諱、避長輩尊者諱等,法子無外乎缺筆、留白,亦或是找意思相近之字代替。
將此幅筆力不佳、骨氣全無的畫往御前一遞,也不會有人認定就是張思遠所繪所寫而落個不敬長輩的罪名。
陸長史以為思夏是讓端王替去那幅真畫,以致大怒。如今想想,她根本就沒這個意思。她這是在用最簡單的法子,比誰更能豁得出去。
將此畫送至御前,若有人捧出真畫比對或指錯糾正,便能輕而易舉知道是誰在興風作浪了。
拿了那幅畫的人以為捏了張思遠的把柄,其實是授人以柄。
即便有人捧出真畫,讓朝中大儒出來品評,對上謀反的罪名也過於牽強,若真要玩文字遊戲,聖人下詔辦制舉時所做的詩,必定會有許多可以揣測他意之作。
若是那人不敢拿出真畫,救人便是更加方便了。
那幅畫上的詩提到了漢王和太子爭鬥,以致有人攛掇太子逼宮,這結果呢?
平日裡確實是漢王和太子斗得最凶,可如今太子被廢又歿了,漢王與其生母劉貴妃雖與張思遠不睦,然而漢王斷不會在此時為了除掉張思遠而製造鬧劇給天下人留下攻訐他的口實。
漢王與中書令可是一門心思地在為廢太子證清白,若是從中作梗便是戲弄聖人。就算是他要從中作梗,也不會用這麼蠢的法子,這幅畫上的詩說漢王與太子斗,便是向世人證明他曾經與太子不睦,這是自曝其短。
端王深呼幾口氣,開始捋思路。
純安長公主又與聖人鬧得紅了臉。當年京中流傳聖人賜死張駙馬,事後純安長公主又和聖人鬧得不可開交,且聖人待張思遠步入從前,若此時叫聖人知道是張思遠暗指太子謀反,聖怒之下,大約會當即賜死他。
若張思遠死了,便是坐實了這件事。再說東宮收了這幅畫,那麼便是太子曾有逼宮之意,這便與東宮壓勝一事無關了,而是太子要謀反,他被廢乃是天理,他病死,便是畏罪自戕了。
連同太子擁護者,連同為廢太子呼籲公平者都得死,包括為廢太子出過頭的端王。
東宮壓勝一事自立案之日起就不順暢,先是端王被奪了主理之權,後是審問中有了眉目卻斷掉了線索,這分明有人壓著不想讓壓勝一事真相大白。到如今,又陡然生出這樣一件事,既要讓廢太子冤魂不得安寧,更要將漢王與太子相爭的舊事重新提起。
如今朝堂之上,最耀眼奪目的兩位皇子便是恆王和漢王了。
會是恆王嗎?
他以前從不主動現身人前的,竟有如此歹毒心腸嗎?
端王不由攥緊了拳。
一顆棋子落入棋盤,恆王卻對這步棋很不滿意,慢悠悠地搖頭道:「李懷仁實為豎子,豎子不足與之謀!」
崔適本已信手捏起一粒白子,正要落下之時卻停在了半空,繼而收手,朝恆王道:「刑部還好說,御史台的人就是茅坑裡的石頭,誰的面子都不給,聽聞昨日直接甩手有人了,要請聖人親鞠此案,幸而給他的家人製造了一點兒麻煩,否則以他的性子,必定將事情捅到御前,聖人知道了,怕是昨晚就駕臨大理寺了。」說完這話,又賠笑道,「李寺卿能用強硬手段將人捕了,還力排眾議給那位用了刑,已是不易了……」
「所以說,李懷仁是豎子!」恆王冷冷道,「虧他還是大理寺的長官,不知那人在議親議貴之列嗎?濫刑至此,授人口實。既然已經動了刑,為何不一動到底,難道不知一擊不中,必遭反噬嗎?」
「李寺卿正是想到了那人在議親議貴之列,這才沒動大刑。」崔適諂媚道,「左右他已成了階下囚,二大王讓他生,他才能生。」
恆王不解了:「李懷仁並非糊塗人,他難道也和那位有仇?非得泄憤?」
崔適解釋起來:「李家和柳家結秦晉之好,李寺卿愛美姬,愛金錢,晉陽公主的駙馬柳征與那位不和,偏是給了李寺卿好處,李寺卿舉手之勞,賣柳駙馬一個人情,這才故意給那位動了刑。這柳駙馬原是想巴結漢王,卻整日裡被漢王欺凌羞辱,激了一肚子怨氣才來投靠二大王,這種人,不宜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