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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17:45 作者: 青茜
思夏坐在一棵桂花樹下,頭髮有些散亂,垂著臉,手被捆,嘴被堵,渾身上下都是土。
張思遠眼前黑了黑。紺青立刻上前,要將思夏扶起來,她卻抖了個哆嗦,驚恐地看著她。
她上元夜也被人劫過,可這次與那次不同,青天白日,又是行宮,他們一干人圍上來就拽胳膊拽腿又捆手塞嘴,她哪兒有脫身的餘地。
紺青小心翼翼將她嘴裡的布取下,拆了繩子,慢慢扶她起來,她滿臉青筋,兩腿打顫,才知她磕傷了膝蓋。
張思遠還沒緩過一陣怒氣,漢王府長史陰陽怪氣道:「這真是張府的人啊?難怪張鄖公一個獵物也獵不到,竟是帶著這種人無能之人來的。她沒規矩滿山亂跑,驚了六大王的駕不說,還惹得鄖公和六大王不悅。知道的人說張鄖公善待下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專門離間鄖公和六大王的表兄弟之情呢。前段時間鄖公才讓聖人說和,轉眼就生出這麼一件事來,若是讓聖人知道,她還能活嗎?」
張思遠的眸中孕著滔天的怒火。
漢王府長史看張思遠似是怕了,忙繼續道:「六大王宅心仁厚,既是這人衝撞了六大王,也讓咱們小心訓導,誰成想她冥頑不靈,這才將她給捆了。您也不必氣惱,六大王看在鄖公面上也不會多加怪罪。」
張思遠右手的食指摸了摸弩機懸刀。
那人依舊在嘚啵:「張鄖公不知道,方才咱們以為她就是個低賤宮人,六大王原是要給她個服侍人的機會,這可是她天大的福氣……」
「啊——」
漢王府長史身邊的人慘叫了一聲,當場跪地,左腿膝蓋上扎了一箭。柳征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嚇得直哆嗦。
漢王怒道:「他好歹是孤府上的儀仗,有官身在,豈容你說傷便傷?」
張思遠一邊給弩上弦一邊說:「臣聽著貴府長史說六大王看上了臣府上的人,是她的福氣,她有這天大的福氣,臣心情難免激動,一時失了手。」又一抬眼,用餘光看他,「臣早就和六大王說過,那是長公主留給臣的人,既是六大王要討要,派個人下去告知長公主一聲,可好?」
「你放肆!」漢王府長史氣得臉發脹。
張思遠又斜乜著漢王府長史,將弩端到他眼前:「閣下這般為六大王著想,那就閣下去告知吧!」
漢王驟然增聲:「張思遠,你不要太放肆,你以為這還是小時候嗎?」
張思遠疑惑地「哦」了一聲,「小時候是什麼時候,可是我揍你的時候?」
除太子和二皇子外,張思遠比皇家這一輩子弟都年長,幼時他可是千人寵萬人愛的小祖宗,跋扈囂張,不可一世,宮殿的頂能讓他掀了。就這六皇子,被他變著法地整過多次。
漢王好歹也是親王,又得皇帝寵愛,且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面上掛不住。然而被他這句話嗆得怒火中燒,竟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了。
張思遠轉身去扶思夏,她根本走不動了,直接將弩甩給紺青,彎身將她抱了起來。
回去的路已經被攔了。
柳征沒在漢王面前賣什麼力,此刻趕緊將身上翎毛奓起來,嘲諷道:「張鄖公還沒成親吧?居然有臉帶個妾室到這種地方來,又不看好了,那也怪不得咱們誤認為她是個低賤宮人了。」
晉陽的臉要黑成煤炭。當她認出思夏是那年在曲江池畔見到的人時,整個人呼吸跟著一滯。她這表兄竟能如此待一個婢女。
張思遠看也不看他,只道:「柳駙馬今年才成為皇親,不知道的事情多,長史怎麼也讓六大王忘了——六大王生母起初便是宮女,如今成了貴妃,依舊是天家妾室。」
柳征驚恐:「你、你大膽……」
張思遠已熾起強烈的火氣,聲音無端灼熱逼人:「你們濫挑事端,影射聖人,戲謔貴妃,累六大王落下不孝之名。」又看了看那群給漢王捧臭腳的人,「讓外人聽去了,是個什麼後果?」
柳征和漢王府長史就要上前堵上他的嘴,卻在慌亂中看著他抱著人走了。
張思遠懷裡的人瑟瑟發抖,一顆心像是被刀子攪碎了。
他一起生活的娘子,捧在手心裡怕摔著,時時刻刻想著,連一根頭髮絲都不敢損壞,如今被這群人挑逗戲弄,他只覺胸口插了一把刀子,一進一出地扎了他個鮮血淋漓。
他摟緊了她,帶她回了住的院子。
這邊,漢王狠狠甩給長史一個巴掌,長史窩囊地跪了地。
漢王覺著不夠解恨,又甩給柳征一巴掌。晉陽公主也傻了,雖說柳征該打,但漢王若無心,怎麼會有今天的事。柳征再不濟也是駙馬,漢王居然動手打了他的臉,那更是打了她的臉——柳征真是個沒|種的東西。她氣急了也不發作,只是扭身走了。
這時一人匆匆過來,回稟漢王:「六大王,貴妃請您速回。」
第六十八章
皇帝在極力壓制雷霆之怒,只叫人嚴審檢校場地的官員以及那群逆賊,又命羽林軍搜山。
跟來的御史對皇帝的冒險精神大力抨擊,又說貴妃劉氏為一己之樂陷陛下於危機之中,還大扯了一番中宮尚在獨寵貴妃乃昏君之舉的犀利話,氣得皇帝要跳腳。但又不得不維護貴妃,便道:「沒有貴妃下場,朕還不知道會有人要行刺朕。」
皇帝可是明君啊,文治武功皆有建樹,但如今這話太過乖張,因為貴妃下場,天子就該以身犯險引刺客出現嗎?如今聖駕無損,這功勞成了貴妃的了?沒有她,大家還在一片寧和之下,有她下場,眾人才知有人對聖人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