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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17:45 作者: 青茜
趙醫正起先還是自謙,隨後就冒了汗。
張思遠想想趙醫正凶著一張臉拿針扎人時,再一對比握拳聳肩冷汗涔涔時,他胸中頓時舒暢了些許。
更讓他舒暢的是,因他生辰時昏倒,思夏不再躲著他了,反而時不時送關懷。
外頭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將團扇一擲,輕輕推她:「念念。」
思夏動彈,想起來還差四遍,即刻挺直了背,用震顫的目光看著他。
「停吧。」
思夏正要對他的仁德感激涕零時,一句話讓欣喜碎成了渣。
「等你下了學再過來補!」他體諒地說,「你也不必急,每日一遍,還剩……四日的。」
思夏太陽穴就要冒泡了。
「你大晚上賴我這不走,想做什麼?」
走,走走走。思夏知道了他的心思,就越發聽不得他說這種話,即使趴案上睡麻了胳膊睡麻了腿,她也不敢耽擱,不過,麻著腿走路,她歪歪斜斜要倒。
背後是平靜如水的詢問:「我的禮物呢?」
他說查課業,她就能平地摔跤了,想起那日在自雨亭上問禮物時,思夏當即嚇癱在了地上。
張思遠挑了挑眉,她倒是配合得緊啊!
雷池是什麼,他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是討禮物而已。
一手從她腋下繞過,另一手從她腿窩繞過,他抄起了她,思夏雙腿順著他手臂耷拉下去,麻得她蹙眉。
門被踹開了,紺青和寶繪打了個哆嗦,就連門外守著的侍者也從瞌睡中醒了。
紺青連忙提燈跟上,卻是如何都不敢走在他身側照亮了,只在後頭輕輕跟著。寶繪看思夏面上沒怒色,這才鬆了口氣。
倒是思夏,瞥見那一星燈火,再聽草蟲猖狂的叫聲,恨不得立刻昏死過去。
偏偏張思遠說:「你看那群當值卻打瞌睡的人,是不是得挨板子了?」
思夏想勒死他!還嫌知道他抱她回屋的人少,要喚醒他們?
張思遠到底是病了多日,一路抱著思夏回晴芳院,難免失了力,且因天熱出了一身汗,放下她後,卻不忘將每日寫的「念念」二字的字條塞到她手上,還將手指折了起來,讓她攥緊了。
思夏猶如托著塊燙手的炭,胸腔狂跳,久久不能平復。
張思遠卻沉著臉朝靜風軒而去,到書房後他翻了兩張字出來,甩在紺青手上:「你明日去學堂,給晁毅送去!」
紺青趕緊恭恭敬敬捧著,卻見那是王右軍的字。
他心中不免氣惱,罵晁毅是沒見識的東西!他妹妹的字是他親自督導的,好不好他還不知道!該是好好看看那王友軍的字,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好!
越想越氣,他又說:「但凡他來,你親自去送飯、送物,——讓娘子專心念書。」
第六十二章
四月廿一熱得很了,稍微一動彈,整個人就是一身汗。
紺青給張思遠束了玉帶銙,又給他耐心整理袖口和衣擺,再看他時,額上鼻上全是汗,便著急忙慌地給他擦了把臉。實在是心裡不踏實,聖人身邊的近侍親自過來,怕不會有好事。
張思遠大步朝正廳而去,甫一進去,便見一慈眉善目之人坐在客座上。那人正是內侍省的首領,聖人身邊的近侍王歡。
他是和聖人一同長大的內侍,平日裡聖人最是離不開他,今日他踏入鄖國公府的門,張思遠隱隱感知,前幾日的事,聖人龍顏大怒了。
王歡起身,兩人見了個禮。王歡也不耽擱,只道:「陛下口諭。」也不知怎麼了,他覺著走這一遭實在是難,竟怕眼前的年輕人怠慢,趕緊又補了一句,「張鄖公需……」
張思遠已撩袍跪身聽宣了。王歡鬆了口氣:「陛下口諭,傳鄖公進紫宸殿說話。」
尚未等他回過味來,雙臂已被王歡托住:「鄖公趕緊起身吧,莫要讓聖人等急了。」
去紫宸殿說話,說什麼?
張思遠體味這幾個字,也不知就這幾個字,是怎麼勞動這位內侍省的首領親自來的。他琢磨不明白,只隨著王歡出了正廳,卻朝紺青比劃了兩下。
紺青仗著膽子追上去,朝王歡施了個禮,恭敬道:「中貴人!還請中貴人恩允,阿郎今日尚未吃藥,可否恩允阿郎吃了藥再進宮去,莫因舊疾發作而見駕失禮。」
君命召,不俟駕。
所以,她這是找死。偏偏張思遠靜默,沒賠禮致歉免叫王歡誤會。
能在聖人跟前伺候多年的人自然不蠢,見此,王歡點了頭。
紺青也沒端藥,只端了碗黑漆模糊的烏梅飲子。
張思遠低低囑咐:「你和李翁說,如是娘子問起,便說我進宮去太后跟前謝恩了。」
放下碗,他便隨著王歡出勝業坊朝朱雀門而去,過皇城進承天門,再進大明宮紫宸殿。
紫宸殿是皇帝日常活動之地,正殿更是常參之所,恢宏宮殿繡闥雕甍,在夏日濃郁陽光照耀下,映出粼粼金光,一磚一瓦儘是極致,無一不透天家威儀。
王歡將張思遠領至紫宸殿西側的延英殿,之後他去回稟皇帝。
張思遠實在不知皇帝召他來因為何事,然而大約也能猜出個頭來,昨日他可是將肖崇給送進了御史台。
中書侍郎是供奉官,常隨皇帝左右以備問答。肖崇父親怕是因兒子被帶去御史台而心中不滿,從而將張思遠告到了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