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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17:45 作者: 青茜
    思夏從裡頭聽著,外頭有碗碟碎裂之聲,隨後又聽到一句:「睜開狗眼看看,連老子都敢惹,快把他給我捆了。」

    店內生意盡毀,一時想死的心都有了,忙勸和,卻無濟於事。

    「外頭是什麼人?」馮素素問。

    馮家侍從搖頭。

    雖是暫弛宵禁,但以前百姓遊街觀燈時有踩踏事件發生,所以金吾應該不會放鬆,武侯鋪一定有人在。

    思夏想著讓武侯儘快過來,把這群人帶走,她還能多吃兩口切鱠。

    她想得不錯。外頭有武侯立馬殺氣騰騰趕了過來,剛要發威時,卻立馬軟了。其中一個上前去,恭恭敬敬朝貴客行了個叉手禮:「肖郎君。」

    屋內馮素素眉頭一皺,難怪她剛剛聽著那個人的聲音耳熟,再一聽稱呼,外頭那個人必定是肖崇了。

    思夏不甚明了,問道:「你認識?」

    馮素素滿臉不屑:「一個仗著自家父親在中書省任職的紈絝。」

    思夏鬱悶地「哦」了一聲。是誰她也不認識!

    這時又聽外頭武侯道:「送萬年縣獄。」

    一聲令下,那個醉酒之人還在發瘋,卻已經被幾個武侯三下五除二拖走了。

    肖崇掃了興,要選雅間吃切鱠。店主看著碎掉的碟碗,要索賠,卻不敢,只能自認倒霉,又親自領著他到安靜地方。走著走著看到了擋道的馮家侍從。

    店主對所到之人皆是客客氣氣,剛要說讓一讓,肖崇的侍從卻叫道:「趕緊滾開!」

    這還不算,肖崇非要入馮素素和思夏的這間屋。

    店主一臉晦氣,生怕再惹他不快,便拉著老臉朝馮家侍從說好話,希望裡頭的人能讓一讓。

    馮素素道:「讓他進來說話。」

    思夏看她兩眼發紅,自知勸不住了,即便勸得住,肖崇那頭也得硬闖。她一臉憂鬱,今日本想出來吃吃逛逛,不想卻遇見了這事,真鬧心。

    肖崇正在氣頭上,一聽裡頭是個甜甜的女音,心裡痒痒的,大喇喇挑簾進去。看到其中兩人十分面熟,誒,在哪兒見過她們?

    「既然進來了,」馮素素將剩下的殘羹推了推,「喏,吃吧!」

    馮家侍從一陣蔑笑。

    肖崇面上的跋扈勁兒褪了褪,他想起來了,其中一個是左羽林軍大將軍馮揚志的小女兒。從前擊鞠的時候見過她,當時挑逗她不成被揍了。

    可他今日又碰上了令他糟心的源頭。

    肖崇看馮素素明擺著是在羞辱他,氣不打一處來。氣了兩下,卻是轉身走了,到底是擔心大過節的被揍。

    就連店家也跟著狐疑了。不過肖崇走了好,店主心下歡喜,為此贈了馮素素兩碗上元節必不可少的肉粥表示感謝。

    思夏這才鬆了一口氣,沒事就好。

    有事。

    幾人吃飽喝足後出了古記切鱠店,一路向西行走找馬車,待出了東市西門,人流驟增,思夏和他們擠散了,就連寶繪也不見了。

    她叫了幾聲,可她的聲音如混入沙漠中的一粒塵埃,隨著人擠人消失在上元節的喜慶之中。

    思夏擠在人群之中渾身不得勁兒,離分開之地越來越遠,待她有了喘息之機,回頭張望,卻是一個一個的人頭和一盞一盞的花燈,哪還有她熟悉的面孔?

    再扭頭,她被幾個頭戴面具的儺舞人唬了一跳,面具猙獰,她沒反應過來時險些跌進街旁的溝渠里。

    她剛站穩,那幾個頭戴面具的儺舞人靠近了她。起初思夏還以為這幾個人圖熱鬧,便笑著祝福:「上元安康。」

    笑著笑著她覺著不對勁了,因為他們將她圍了起來。思夏依舊笑,手卻在行動,終於摸到了荷包,在裡面掏錢,也不管是多少了,揚手朝外一撒,人群便亂了。

    為了搶錢,他們不管不顧,幾個戴面具的儺舞人被巨大的人流衝撞,站立不穩,其中一個朝思夏撲來。

    面容太醜,思夏往旁邊一躲,轉身就要撒腿跑……跑不了,四周全是人牆,她只能見縫插針往人群里擠,先躲開他們才好。

    一準兒是馮素素惹惱了肖崇,剛剛在古記切鱠店時,他一句話不說轉身就走,必是去想法子要泄憤了。今晚人多,難免有個磕磕碰碰,報復了馮素素也不會怪到他頭上。

    思夏擠著擠著也不知擠到哪兒了,頭頂是花燈,又有彩旗,時不時冒出人來,卻是從高處往下看熱鬧的,耳畔除了喧囂聲,還能聽到絲竹之樂,一聽就是教坊帶起來的《落梅》,這已成了婦孺皆知的曲子。

    她拉住一個仕女問:「叨擾娘子,某觀燈觀得眼花繚亂了,請問這是何處?」

    那仕女如實告知,思夏才知她到了宣陽坊和平康坊之間的大街上。

    既然到了此處,她便去程家找張思遠吧。思夏想著,阿兄說他今晚和程弘下棋,不去觀燈挨擠。

    打定了主意就走。憑著張思遠告知的地方,程家在宣陽坊東北向第三街……具體是哪裡,思夏記不清了,去了再打聽吧。

    她到了第三街便東看西看,慢慢尋找。也是奇了,這條街雖有燈燭,但人很少。她繼續走,驀地心慌起來,因為她發現了身前有多餘的人影,她走走停停,多餘的人影也走走停停。

    她脊背生涼,就要找個陌生人說兩句話打岔時,卻被捂住了嘴。

    一隻臭手,又粗又糙,還帶著土渣子,拇指上還戴著扳指,硌得她臉疼。她仔細看了看,這幾個人頭上幞頭和身上衣服都是破破爛爛,竟然是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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