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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17:45 作者: 青茜
張思遠捏著那封信看了許久,之後說,要去灞橋迎程弘。
思夏卻以為他瘋了,這不就是在給有心人製造口實?
她不但沒勸住他,還被他拉著出門。張思遠說要帶她去灞橋邊上散散心。
什麼散心啊,她十分心堵。
這日的一場雨從早下到午後才停,然而天依然陰沉著不肯開陽。
車子從勝業坊出來,向南行至新昌坊,再向東行,出延興門再走數十里便到了灞橋。此橋是出長安向東的必經之地,也許是今日下過雨,離人並不多,長亭上只有幾個匆匆趕路的行者,或擎傘或披蓑衣,給秋日增了一份蕭瑟。
灞橋送別離人有折柳風俗,因是晚秋,柳條凋零無葉,便也無人再折。
灞水緩緩流淌,涼風吹落樹枝上的雨滴,漸起的水花綿延至遠方,模糊一片。
車子至灞橋前面停下,張思遠下車去了酒肆。也不知在酒肆里坐了多久,有輕微的馬蹄聲傳來,越來越響,朦朧的雨汽中出現了模糊的影子,越來越近,最後於灞橋勒馬緩行。
張思遠憑欄看去,那隊人也走近了,領頭人身穿深緋色圓領袍,頭戴幞頭,其後六人踞於馬上,隊形整齊。
他提嘴一笑,闊步邁出酒肆。領頭人朝這邊看了一眼。
思夏正與他看了個對臉,見他臉闊而硬,目亮鼻高,不怒自威。隨後,他面露驚訝,繼而勒緊韁繩下馬。他一下馬,身後人也迅速下馬,整齊程度令思夏咋舌。
張思遠理了理披風,向來人走去。那人朝身後使了個止步的手勢,又鬆開韁繩,獨自趨前,叉手見禮,壓制著激動道:「烏飛兔走,轉眼十二年光陰流逝,不想能在此地見到故友。」
張思遠回禮:「程都虞別來無恙。」
程弘欣喜若狂:「受寵若驚!」
這時一陣風吹來,張思遠身上披風翻騰,涼風催喉癢,他又吃了許多蜜餞,趕緊扭身,掩嘴咳嗽了兩聲。
程弘說了幾句關心的話,要送他回車上,可巧看到鄖國公府車駕旁的三個人,高一些黑一些的是車夫,還有兩個衣服一樣的人,其中一個是紺青,另一個漂亮的人他不認識,看身形也是女子。
他二人書信來往什麼都說,程弘知道張思遠就紺青一個近侍,怎麼今日他帶了兩個人來?
他揚揚下巴,打趣道:「都說曲江多麗人,怎麼灞水就以斷魂聞名呢?」
張思遠承認,思夏從小女娃長成了小美人。不過他可不願意顯擺,隨口道:「你不認識她,那是個沒見識的,今日聽說我要出門轉轉,非要跟著來。」
說的他自己都信了。明明是他要帶她出門散散心。他這麼大喇喇地來,表面上和程弘製造了一場「偶遇」,內心盼的是「願者上鉤」,期盼著能釣到魚才好。
張思遠只和思夏提到過程弘,卻沒和程弘提到過思夏。以前純安長公主不許旁人閒言碎語,所以他就沒把這事告知過遠在河東的朋友。
如今程弘回京了,日後總會再見到,張思遠便朝思夏招手,讓兩人認識一下。
思夏走過去,聽著張思遠指揮,乖巧地向程弘行禮。
程弘又看向張思遠,笑道:「你府上的總管有眼光。」
只這一句,思夏和張思遠都驚了——程弘誤會了。
張思遠再看一眼思夏的死人臉,心說:完了。他乾脆也不介紹了,反正已經得罪了思夏,介紹完了再讓程弘難堪只會讓尷尬升級。
張思遠朝程弘訕笑道:「天要黑了,程都虞還要回宮復旨,這便請吧。」
程弘已經感受到尷尬地氣氛了,有了台階下,也不多做耽擱,和張思遠道了別便翻身上馬,一揚鞭,消失在靄靄水汽之中。
程弘前腳剛走,思夏就拉著一張臉轉身走。張思遠三兩個大步追上去,捉住她的手腕,被她甩開了。
他理虧,趕緊解釋:「他不知道你。今日見到,想讓你們認識一下,不成想他誤會了。」
思夏氣道:「從前阿兄與他書信密切就沒提過我,我看哪,還是別認識的好。也省了這糟心事。」
張思遠理虧,說了句好話哄她,思夏完全不想聽。
紺青看著形勢不對,跑到他二人跟前,也不知出了什麼事,只能給他二人打岔:「阿郎,天快黑了,咱們該回去了。」
回程路上,紺青主動和車夫坐在了一起,車廂里只留下思夏和張思遠。思夏也不言語,張思遠時不時看她一眼,沒話找話說:「我知道一家酒肆,酒釀得極好,一會路過,我帶你去喝。」
思夏不理。她酒量很差,他哄人的本事更差。
張思遠挪了挪,靠近她,她遠離,他跟上。沒兩次,思夏被逼到車壁上,退無可退,又不敢在大街上和他擺酸,唯恐被人聽到說閒話。
「你別生氣了,是我沒和他說起過你,又沒及時解釋,這才讓她誤會了。」
「阿兄不必費心了。」思夏沉著臉,酸了吧唧地道,「反正李翁買侍從是專撿顏色好的,他確實眼光好,尤其你院子裡的婢女,個個可比天仙。」
張思遠甚無語,她越這樣說,越是說明生氣了。他翻了個白眼,「你見過天仙?」
「我……?」思夏沒見過。
「一句玩笑而已,別放在心上了。」
思夏氣惱非常,可她的擔憂大過氣惱:「朝廷想削河東,中書令視程家如眼中釘,阿兄的信也被翻了,又跑到城外見他,若被有心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