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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17:45 作者: 青茜
她風一樣地離去,張思遠攥著她的帕子有些懵。哪次說要查她課業,她都是推三阻四的,今日這麼主動是為了什麼?
守在廊下的寶繪和紺青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眼瞅著思夏腫著眼睛從屋子裡出來,兩人也心慌起來,紺青進屋去看張思遠,寶繪則是匆匆去追思夏。
她還不知思夏能走這麼快,要小跑著才能追上:「娘子這是怎麼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
思夏抬起袖管往眼周擦了一把,隨後就朝自己書房衝去,揭開一口櫃門,又彎身搬了一張杌子,剛要踩上去,已被寶繪揪住:「娘子要找什麼,我來就是了。這些都是我收著的,我熟。」
「把勒黑的字都給我!」
寶繪並不明白她此舉的用意,只是依言辦事,登上杌子,迅速將她所說的東西找出來。之後,思夏將那一摞字送到了張思遠手中,又朝紺青揮手,示意她退下。
屋中又剩下了他二人,思夏正經道:「從搬過來那日起,阿兄說讓我跟著學堂的先生讀書識禮,可是我沒天分……」
張思遠挑了挑眉梢,她這是又要把不想去學堂念書的事說出口了?
思夏吸了吸鼻子,繼續道:「學了一年了,有的字都寫不對,若是這樣淺嘗輒止,豈非讓外人笑話?」
行,張思遠聽明白了,明白之後心中的酸澀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甜味——思夏平日裡最厭煩上學堂,不成想她為了緩嫁而願意繼續和學堂那位老先生耗。
他將那些個字收起來,又拉著她坐下,還倒了一杯水遞給她:「別哭了。」
思夏捧起杯子的雙手停在空中,眼神失了光,卻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膽戰心驚地等著他的回答。
隨即,額上吃痛,捧杯子的手一顫,杯中的水灑在了黑色泛淡光的小几上,她又窘又氣又急。
午後的光格外明媚,只是穿過窗紙,再透過屏風,已有些頹然,然而貼在她的小臉上,像是塗了上好的面藥。在他看來,那張臉美得無可挑剔。他看她又是慌張又是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有兩個小小的自己時,忽然就想湊上前去,仔細看看。
「笨。」他說。
思夏繼續心慌地看著他。張思遠忍不住笑了,但也不能隨便許她「不想嫁就不嫁」的話,只是滿臉笑意地道:「我只說了一句,你便有這麼多話這麼多句等著我。」
思夏臉上火辣辣的,她這好好的小娘子,先是被一句話問了個沒臉,後是又哭又鬧,真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他抬手給她撩開了額前的碎發,別於耳後,又將溫熱的掌心覆上她額頭,輕輕揉了起來。
她閉著眼,感受著他輕柔的動作,在她停下來之後,再一次將頭埋進了他懷裡。
思夏心想:今日就讓她放肆一次吧,日後可不能這樣抱著阿兄了。
張思遠忽然開竅了,在她傷心或是害怕的時候,她抱著人會心安。
——今日馮時瑛沒白來,張思遠最大的收穫是知道了思夏的所想。
馮時瑛今日也沒白出門,知道了自家妹妹其實待張思遠不同的心思。他這妹妹也不小了,是父親母親捧在手心裡的寶,可再當寶貝哄著也得嫁人啊。
他琢磨妹妹的婚事時,劉家的人也在琢磨他的婚事。
馮時瑛只有旬休才得空,看來每月逢十得帶上自家小娘子去堵他了。
不待五月初十,因五月初五這日官員會休假。皇帝宴賜群臣之後,官員自然要出宮回家,又或許會在街上逛上一會兒。去堵他就是了。
五月被稱為凶月,在端午這日,家家戶戶會懸掛艾草或是符袋以驅災避厄,或飲菖蒲酒,或食竹筒飯,或玩鬥百草的遊戲,或辦賽龍舟的遊戲。
今日思夏換了絲質薄衫,悶頭坐在書案前翻看帳本,起初還不顯,待日頭升起來,額上便生了細密的汗珠。
寶繪在一旁給她打扇,看張思遠進來了,便要提醒思夏,卻被他抬手止住,手中的團扇也被他要走了,看著他給思夏搖著扇子。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思夏終於肯把頭抬起來,卻愣了愣神,之後微微蹙眉:「阿兄什麼時候過來的?」又一撇嘴道,「走路也沒個聲音,趕上張福了。」
張思遠笑道:「李翁說你做事認真,我還納悶,如今我親眼看見了才信了。」
「怎麼阿兄誇起人來也這般不好聽?」思夏繼續撇嘴,「原本就是初八前要把上月的帳看完,怕耽擱了又要熬夜。還有啊,今日過節,要給底下的人賞賜東西,我怕出錯,這才又看了一遍。」
張思遠手上握著團扇給她猛扇兩下,又笑問:「那你現在可是忙完了?」
思夏點頭。
「這便好了。」他說,「去歲過端午你身上不舒服,也沒帶你出門去,如今你沒事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思夏眨了眨晶亮的眸子,笑道:「吃什麼都行嗎?」
「吃什麼都行。」
「那阿兄會陪我一起吃嗎?」
「嗯。」
思夏欣喜地回臥房換了件衣裳,梳了男子髮型,便隨張思遠出門去了。
今日天熱,坐在車上更熱,乾脆就沿著十字街旁的樹蔭走。一行人出了鄖國公府往西行,奔著東市而去。
也就走了半里路,思夏後背已經出了汗,才一進了東市,食店、邸店、酒肆等鋪子均是懸著的艾草,有的還在外頭紮起的艾人,還有售賣團扇和飲子等驅暑之物的利市好,不過,今日的酒肆最是人多,或買菖蒲酒回家去飲,或直接在店裡直接飲了,既驅暑又驅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