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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17:45 作者: 青茜
可惜,馮時瑛並沒上套。不僅沒上套,還說出請武侯的話來。
馮時瑛見沒人肯勞動,遂一指自家車夫,令道:「速去勝業坊武侯鋪,便說今日有人鬧事。問他們管是不管!」
話說得恭敬,卻是怎麼聽怎麼像是在施壓。
劉家的婆子和小娘子慌了神。
即便有貴妃撐腰,可馮家也不是吃素的,今日若是因此事見官,必然會鬧大,套不住馮時瑛不說,還得和馮家結了仇。婆子暗暗咬牙,當機立斷,扶著自家小娘子上車,也不管自家安排的人了,便吩咐車夫急急離開了此地。
這事還需從長計議。
圍觀的人見勢不妙,竟還大方地擺了擺手,說什么正主兒都不怨郎君,他們便不湊熱鬧了。之後,便撒丫子跑了。
馮時瑛心大,看也沒看轆轆遠去的那輛馬車,一揚鞭,帶著妹妹回了家。
思夏聽了這齣鬧劇,心下放鬆,張思遠的心卻像是在熱油中滾過一般,滋啦啦地冒煙。前段時間他病著,沒怎麼與她說話,這才過了多久,她心裡居然有了人。
他抬手揮退了屋中的侍者,沖思夏道:「怎麼,當自己是活菩薩了,幫完一次便要繼續發善心,從前怎麼沒見你對人這副樣子?」
思夏疑惑地「啊」了一聲。
之後,她莫名地緊張起來,腦子裡緊繃的那根弦像是被人用力撥動,發出苦澀的聲音。
才剛她傻了吧唧地招待人,又傻乎乎地捏著湯匙吃杏仁酪,還火急火燎地讓張思遠派人去看看馮時瑛的情況……莫不是張思遠以為她看上他了,要單獨和她說親事?
思夏被這想法嚇了一跳。
她明白女大當嫁,可是她還沒做好嫁人的準備。說到底,她是害怕去陌生的地方,她不清楚自己要花多久才能去適應一個並不熟悉的人。如果去馮家,她是不是要給馮時瑛做妾啊。
「阿兄,我……」思夏有些難以啟齒。她要怎麼說出口自己不想嫁人?
張思遠卻被她的吞吞吐吐個弄得心中積火,她這是……不好意思說出看上郎君的話吧。
她不過是見了馮時瑛幾面,掰著手指頭都能數過來,怎麼就這麼快?
張思遠心堵到呼吸有些快。
這時,思夏輕咳了一聲。他眯了眯眼睛,等待著她接下來的話。
思夏咳嗽是在壓制緊張,壓制由緊張變成的茫然,又迅速調整呼吸,讓整個人保持冷靜。
「都是我的錯。今日我不該冒頭。無聊的人就愛說嘴,得虧這是在家裡,若是叫外人知道了,指定得生誤會。」思夏晶亮的眸光宛如蒙上了一層霧氣,努力保持嗓音清晰,「是我不聽阿兄的話,前些日子非要親自跑到馮家去送慶生禮,當日連素素的面都沒見到,卻給阿兄惹了事。若是那日我不去,也不會有讓阿兄與劉家的人碰面而生氣,更不會有今日馮家郎君登門的事。」
卻是越說越覺著憋屈,越是想讓聲音顯得鎮定越是不可得,說到後頭已經發悶發澀甚至變哽咽了。
即便是哽咽,這次卻是一股腦兒將內心所想說出了口。
她穩了穩心神,正正道:「我知道阿兄為我好,可是我有心肝。受阿兄照拂多年,我也想回報阿兄。」說道此處又苦笑,她能拿什麼回報他?苦笑之後是掉金豆子,邊掉邊道,「我蠢笨不堪,倒是能給阿兄解悶兒,等阿兄給我娶了嫂嫂,有人陪著阿兄時,我興許也被教成了閨秀,那時再讓我嫁人豈不是兩全其美?」
聽了前兩句的時候,張思遠心裡的大石頭化成煙消散了,聽到這裡,那塊大石頭又塞回了心裡,堵得他氣息不順。說來說去,她沒對馮時瑛動心思,可她也沒對任何人動心思,還舊事重提讓他給她娶嫂嫂。
這一刻,他的心又像被紮成了一隻刺蝟,疼得很。
大約是嫁人這事真的讓她不安,從小聲啜泣慢慢增聲,也不必他攬她入懷,她已經展開那雙小手,從他雙臂內側穿過,緊緊摟住了他的腰,還把臉貼在他身上,嗚嗚咽咽地哭了個稀里嘩啦。
他的心就像是滴進了水,那滴水忽然漲成了溪,又驟然闊成了河,不,是海,已經波浪滔天了。
在她背後停留的雙手數次試圖攬上那單薄的背,卻都止在了半空。停了半晌,終是附上了她的背。
——這樣抱著她,她才會安心吧。
第二十六章
在張思遠看來,思夏的哭功無人能及。就這麼一會兒,他前襟都濕了,不得不推開她,又從她袖管里抽了帕子給她拭淚。
以前確實想過把她嫁出去,可隨著時光推移,一想到她要嫁人,他就捨不得了,就是旁人多看她一眼,張思遠就覺著他們這是在覬覦他妹妹。
從前聽說過別人家嫁女兒的當天,有的父母會哭得稀里嘩啦。張思遠和思夏一同長大,連親兄長都算不上,一想思夏嫁人這事心裡就涌酸水。
看著她眼周泛起宛如紅瑪瑙似的的印子,心裡澀澀的,卻說不出安慰的話來,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他不言語,思夏就更委屈了,淚水決了堤——還有四個多月,她就要過十五歲生辰了,是不是他要在這之前給她相看個郎君,待過了笄禮就把她嫁出去?
哭久了氣息不順,她已經有些抽噎了,說話時聲音發悶,更是斷斷續續:「前兩日……前兩日阿兄不是說要……要查我的課業嗎?我……我這就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