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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17:45 作者: 青茜
寶繪無語地看著她,又上前去扶車夫,兩人緊了緊車轅,便往鄖國公府走。
婆子看著他們離去,一手捂著脖子上的傷口,一手叉腰罵。忽然,一道人影閃過,緊接著是一聲慘叫,婆子又罵自己人:「沒用的東西,叫什麼叫!」
罵完之後她驚了,方才登車拉人的僕從兩手是血,看上去是廢了。
她並沒有被嚇到,而是氣地跺腳:「趕緊跟著那輛車,去看看是什麼人!老娘非揭了他的皮不可!」
張思遠本想帶著思夏儘快回去,但走著走著他減了速。上個月在輞川擊鞠場時與她共乘過一騎,那時他嚇了個半死,怎麼沒嗅到她薰衣的香這般好聞?
大約是思夏今日出門給馮素素慶生的緣故,她衣服上的香氣比平時要濃一些,是檀香。
張思遠聞著,臉就貼近了,湊到她耳畔,意識到失禮時,連忙低聲問:「怎麼回事?」
他從後方貼來,又在耳畔說話,思夏渾身一顫。
張思遠能看到她耳朵的變化,抿嘴一笑,重複問:「怎麼回事?」
他的聲音很輕很柔,可不知怎麼的,思夏愣是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左一歪。
不待她驚呼,張思遠的左手臂已經猛地往裡兜住了她,又聽他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竟要跳馬!」
她為自己一瞬間的胡思亂想而羞愧,她阿兄來尋她,又及時救了她,她怎麼能把她阿兄的作為想成別的心思?忙搖頭,趕緊說了實話,說話間,她已經感受到他手臂發了僵,遂急急問他:「今日,是不是結梁子了?」
結梁子便結梁子,自以為是的猖狂東西,既然要找死,張思遠總不能攔著閻王收人。
他不想解釋這個,而是不輕不重地刺了她一句:「我說了不讓你去,讓人把禮物送過去就行,可你偏要去,竟是給馮時瑛解圍去了。」
思夏聽完這話,心急火燎起來。難不成是他覺著她看上了馮時瑛,要給她尋夫婿了?
可千萬別啊,今日的事真是趕巧了。思夏察覺出自己的臉頰在發燙,耳根也跟著燒了起來,她深深吸了口氣,迅速說:「不是阿兄想的那樣!」
張思遠憋著笑,繼續問:「那是什麼樣?」
「是我……實在不忍心看著清白之人受冤。」
「當真?」
「是真的。」
思夏沒給他丟人,他滿足地笑了。
思夏個子沒張思遠高,坐在馬上,頭的位置在他喉嚨處,即便馬蒂嘚嘚,她聽他的笑聲依舊十分清楚。
難不成他發笑是以為她看上了馮時瑛而不好意思說出口才這般扯理由的?
偏是他笑起來沒完了,而她就生了氣。
思夏猛地拽韁繩,馬頭在順暢過程中陡然吃力,下一瞬便東搖西擺起來,身後的張思遠還在笑,一個用力與阻止了她胡鬧。可她又拽了回去。
如此兩次,張思遠由著馬朝著街旁的溝渠而去,思夏未料他放縱不管,嚇地大叫起來。
街上的人不多,但這一聲足夠響亮,引了路人觀看。她嫌丟人,趕緊捂住了嘴。
然而,她捂嘴前送開了韁繩,人也快掉下去了。
張思遠左手撈住了她,右手拽著韁繩把方向擺正了。在出門的小娘子認出他之前來了一記響亮的揮鞭,留下一抹匆匆的身影。
「你要噁心死了,手才摸完韁繩便捂嘴。」他說,「還笨,坐在馬上要用兩隻手一起捂嘴,掉下去怎麼辦?」
思夏:「……」
為什麼要說出來,她不要面子的嗎?
「你要怎麼謝我?」
「謝謝你!」她簡單地說。
張思遠不滿意:「就這樣?」
「那要怎麼謝?我吃的穿的用的全是阿兄給的,難道要我……」思夏尚在納悶,今日是怎麼了,才剛不要臉地覺著她阿兄存了別的心思,此時又險些將從話本小說里看來的「以身相許」橋段順嘴地說出來,真是不成體統。
張思遠正津津有味地聽著,然而她驟然消聲,便迫不及待地問:「說啊,到底要怎麼謝我?」
思夏偏頭去看他,正趕上他要再一次湊到她耳畔說話。倒是沒對嘴,思夏的鼻尖戳上了他的唇,他的鼻尖戳上了她的鼻樑骨。
這樣不經意地碰了一下,兩人都發起了高燒。
思夏腦子裡的那根弦猝然蹦緊,後背僵住,雖是尚未穿夏衣,也不到數伏的悶熱天氣,可她在馬匹前行時帶起的風中感受到有汗珠沿著脊骨向下划去。
兩人共乘一騎,速度不快,可耳畔的風已經讓思夏失去了聽力,她暗暗咬緊了牙,蹙緊了眉,懊悔不已。——她在馬上回什麼頭啊?
眼瞅著過了東市,就要到勝業坊了,張思遠忽地扯著韁繩向東而行,一路出了春明門,朝郊外而去。
綠草茵茵,群鶯亂飛,風吹過,夾帶著陣陣野花的雜香。
張思遠勒住韁繩,跳下馬來,一手拽著馬,一手揚起來接思夏。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他便收了手,由著她跳了下來,卻忍不住偏頭,衝著遠處飄搖的枝葉釋放出難以憋著的笑。
思夏攪著雙手,幾次想跟他說話,都難以啟齒。偏他看出來了,也不像往常一樣主動給她疏解心事,而是正正看著她,等著她說。
終於,思夏忍不住了,率先開口:「李翁知不知道我們出城了?這麼久不回去,他必得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