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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17:45 作者: 青茜
實在是因為在外頭吃飯吃得少,在家裡時皆是李增張羅他的飯食,她不曾費過心,是以方才點面時忘了和跑腿的博士叮囑,人家便以為客人沒忌口,就按照正常的面端上來了。
因為張駙馬離世時,張思遠生著病未能給父親送終,事後拖著病軀到牌位前跪著,直跪到昏死過去也覺著沒給父親送終而愧疚,規規矩矩守了三年孝,除服後能食葷了,他卻不肯再食。
思夏看出端倪後,另取了一雙筷子將他碗裡的羊肉夾到自己碗裡,又往他跟前推了推碗:「阿兄吃吧。」
「你吃一碗吃不飽,便來兩碗吧。」
思夏:「……」
她兩掌都繞不過這碗,吃兩碗不得撐死?
「你吃了這湯餅,待過了上元節便好好去學堂念書。」
思夏一撇嘴:「別是趙先生給阿兄停了半個月的藥,阿兄停藥上癮了不再吃。喏,吃了這碗湯餅,待上元節一過,阿兄好好調養身子。」
說她一句,她有十句等著他。
這次張思遠沒拂她的意,卻是吃過幾口便推在一旁放著。思夏看他沒什麼意思,眼眸一轉,笑道:「不如讓博士燙酒來吧。」
張思遠拒絕,她卻堅持,待酒與盞端上來的時候,思夏已經利索地吃光了一碗麵,拎著酒壺便往盞里倒酒。
酒是劍南燒,劍南燒是劍南道有名的酒。張思遠雖有心喝酒,可沒忘了去歲冬至時思夏喝醉的樣子,這一想,她稀里糊塗用滋潤的唇擦過他面龐的畫面便鋪天蓋地地往他腦海里砸。
思夏端起酒盞抿了一口,在唇齒間流連片刻再順著喉嚨灌入胸腹,竟沒覺著有什麼,再要喝時,酒盞口已被修長的手指伸過來蓋住。這可是在外頭,萬一她又喝醉了,又耍酒瘋,他要把她扛回去嗎?
思夏想學喝酒,是因讀書或者丹青她都不是張思遠的對手,她認為只有學喝酒來得快。
「就一杯。」思夏眼中滿是懇求。
「不行!」張思遠態度堅決。
「就一杯嘛。」
「說了不行!」
兩人辯了半晌,以思夏失敗告終。思夏也不示弱,當下就不許他喝酒了,還讓他吃完了湯餅,看他那碗裡只剩小半碗湯了,她這才覺著心裡痛快點。
待二人出了飯莊,看到自家馬車,思夏堅決不肯上車,張思遠也只能陪著她一起溜腿。
沒走兩步,有人攔了去路。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張思遠出門不是隱形人,到底是被出來閒逛的一個小娘子知道了,又借著節日喜慶氛圍,將裝飾的雞零狗碎的油壁香車停在張思遠跟前,還隔著車窗叫了聲「遠郎」。
第十一章
那聲音,仿佛從天外飛了過來,縹緲又軟糯,實在誘人。
思夏的一身汗被她的叫聲激褪了。抬眸看向張思遠,他也抬著眸,似是在看天上的雲。
她盼著張思遠趕緊娶妻,可他連搭理的心思都沒有,一看就成不了。
這拉車的牛身上穿金戴銀,車廂極大,頂上有絡子,車檐還有兩盞金玲,前後兩邊懸著寫有「薛」字的燈籠,車子四周還跟著十來個衣衫整潔且靚麗的家僕,一看便是貴家女出行的陣仗。
雖說國朝民風開放,有女子改嫁也不會受世人詬病,可這貴家女與張思遠不熟便如此喚人,還當著自家家僕這般喚人,是嫌張思遠不知禮義廉恥還是覺著自己丟人不夠?
真叫張思遠上前與她搭話,這人恐怕會沒完沒了,叫身後跟著的兩個隨從上前同一個小娘子搭話又無禮。
思夏也看了看天,順帶迅速翻了個白眼,又立刻皮笑肉不笑道:「女郎可否讓讓,我家阿郎要過去。」
車窗「吱」一聲打開,露出一張畫一樣的面龐。也對,敢這麼明目張胆地堵人的人,必是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才敢的。她一雙眼中浸了星子,莞爾一笑,甚是美麗,軟糯甜美的聲音再次傳來:「遠郎這是要去哪兒,妾可以載遠郎一程。」
此話一出,車子旁的僕役非但沒有震驚,卻像請熟人一樣上前請張思遠。
思夏懷疑今日並非湊巧遇見這人,而是她讓人盯著鄖國公府,一旦張思遠出門,她便來個「偶遇」。
她真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從前不加管制是覺著這群小娘子無知,今日一見,方知有更放肆的。
自打去歲鄖國公府門口出現一箱一箱的匿名禮品後,思夏便著人不分晝夜地仔細守著各個門,看看是誰這麼有錢。功夫不負有心人,總算是摸到了出大手筆的人。
今日趕巧了,遇上了這薛家女郎。
這薛女郎是尚書右僕射家薛如峰的掌珠,與太后韋氏沾著點親戚,知道太后喜歡外孫,而張思遠確實生得溫潤如玉,芳心不是暗動,是明動,大街上要討夫婿了。
思夏也不惱,胡編亂造道:「去歲冬日裡,鄖國公府收了好幾箱匿名的東西,也不知是哪個菩薩所賜,我家阿郎實在高興。」
張思遠的臉就要皺巴了,而那車中薛女郎的眼中卻是流光溢彩。
思夏真想就讓張思遠的臉皺巴下去,方才若是在那家飯莊喝酒多待片刻,怎會遇上這刁難的薛家小娘子。
張思遠畢竟是她阿兄,總不好讓他為難。給兄長解圍,她責無旁貸。
於是思夏繼續說:「高興歸高興,可我家阿郎也惶恐。不敢獨享菩薩所賜之物,尋思今日天好,且是人日,正欲叫人兌了通寶給城南的乞兒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