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頁

    他要是把玩偶扔出來，狗仔也就不追了。但他偏偏還把玩偶弄得像人一樣坐著，狗仔沒太看清，真以為有什麼新晉人氣流量的戀情大瓜，玩命追他的車，還好幾輛一起圍追堵截。

    狗仔為了新聞，在路上堵人的瘋狂勁簡直好像不要命一樣。宗越只是個普普通通大學假期時考了駕照的人，本來上路經驗就不夠豐富，現在被在路上圍追堵截更是控制不住車，三兩下就被狗仔逼得狼狽不堪，在車毀人亡的邊緣瘋狂橫跳。

    六神無主之際，宗越全憑本能地撥打了經紀人金璇的電話，一邊在路上上演生死時速一邊和她匯報情況，緊張得聲音都變調。

    他其實也不知道金璇能不能解決，但是本能地知道求助要找經紀人。

    人一緊張起來說話就顛三倒四的，他語無倫次地說了好一會兒，金璇也就只是聽明白他被狗仔堵在路上了。她在電話里冷靜地問：「你最近挺有人氣，但自己出去狗仔也不會跟這麼緊。你車上有什麼，女人？被看見了？」

    當時真的把紙片人看做老婆的宗越，來不及多想，在逃亡中暈頭轉向地說了聲是。

    於是金璇沒再說什麼，只讓他把手機開擴音，音量調到最大，然後把手機伸到外面。宗越全憑本能地照做，剛把手機伸到外面，就聽見金璇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給個面子私了好嗎？宗越還在上升期，未來還有前途，現在放他一馬，以後他走得更遠，還有更多料可供你們挖掘。現在就把他按死在這裡，對大家都沒有好處不是嗎？我不是為我的藝人說話，只是也請大家在馬路上注意安全，狗仔是個金錢驅動的職業，但賺錢沒必要玩命，何不輕鬆點呢？」

    宗越一愣，死死咬住他的車、已經幾乎將他包抄起來的狗仔也都聽到了。他們互相交換了下視線，其中最有名的一個揚聲說：「你是宗越的經紀人是吧？你說的這些我們也都能理解，但要是所有明星都像你們這麼說，那我們也不用幹活了。說吧，打算給多少錢？」

    金璇冷靜沉穩地在電話里和他們隔空對話：「價錢好商量，我現在就正趕往現場，今天辛苦大家這麼晚了還在幹活，先找個靠邊的地方停下，讓我請大家吃頓飯可以嗎？我們飯桌上詳談，在馬路上對大家來說都挺危險的，電話里可能也說不清楚。」

    行吧。狗仔們互相看了一眼，都覺得還算能接受。他們終於把車速慢慢降下來，不再像要把宗越在馬路上撞追尾一樣地緊緊咬著。領頭的狗仔車向前開了一些，和宗越的車平行，從車窗里探出頭來，對宗越揚了揚眉毛。

    「你小子公司這么小作坊，沒想到經紀人能力還不錯嘛。」他吊兒郎當地評價，對宗越擺了擺手，「不追你了，飯桌上再說，你別擺這麼一副劫後餘生的臉了。」

    宗越確實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僵硬了，指節都很難伸展的那種的滯澀，像截生鏽的機器。後背上全是冷汗，宗越很難形容自己當時是什麼感覺，只慢慢地將伸出窗外的手縮回來，將握在手裡的手機舉到面前。

    他給金璇打的是電話，把手機拿到面前也看不到金璇的臉，只聽到她的聲音再次從聽筒里傳出來。不同於面對狗仔時鎮定自若的侃侃而談，她似乎是在電話那頭聽見聽筒里的風聲一下消失不見，明白宗越那邊的情況已經緩和，於是聲音也柔和下來。

    「沒事了。」她聲音放輕，平靜地說，「待在車裡別出去，等我趕過去處理。」

    宗越抖著聲音應了一聲，將手機放回心口，慢慢地，長長地呼出口氣。

    這一刻心中的感受，他直到很多年後都還清楚地記得。他當了二十多年的普通人，生活平淡安穩，懵懵懂懂地走進名利場，誰都能動動手就把他像螞蟻一樣隨意捏死。這種不安全感如影隨影，到今天徹底爆發出來，而在他茫然無措之際，金璇就這樣，穩穩噹噹地撐住了他的後背。

    這種安全感，再沒有人能這樣鮮明地帶給他。

    確定了要私了後，狗仔們的態度就變得不那麼咄咄逼人了。不過到底還沒有拍到照片，想要拿捏宗越那邊都沒個證據。在停下之後，有狗仔來敲宗越的車窗：「到底是什麼美女啊你護得這麼緊，現在都沒事了，等會兒還要一起去吃個飯，還藏這麼嚴實？」

    什麼美女？宗越還有點恍惚，一時沒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下意識就將車窗降了下來。狗仔們眼睛一亮，馬上興奮地舉起相機，根本沒有給他面子不拍的意思，卻在看清副駕駛上的「美女」之後，所有人的臉色都僵硬了。

    狗仔們嘴角抽搐：「……你護這麼狠的美女，就是這玩意？！」

    宗越愣了一下：「對……對啊，就是我今天新買的老婆一比一等身玩偶。」

    狗仔們：「……」

    領頭的狗仔臉色黑如鍋底，代表在場的所有人，說出大家的心聲。

    「你他媽有病吧？！」

    真會耽誤人時間！狗仔們不死心地往車裡看了又看，又比照著自己拍到的照片背影，終於絕望地確認還真始終就是這麼個破玩偶，氣得對宗越破口大罵，飯也不吃了，惱羞成怒地揚長而去。

    等金璇趕到現場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人去車走的一地雞毛，只剩下宗越一個人的車在原地，宗越蹲在車外，看到她過來，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她，像個做錯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