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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09:34 作者: 江汐潤
    讓小小的女兒成天在外面找飯吃,自己不工作,沒收入,在家裡也不太帶孩子。簡升在第一次聽說的時候就覺得,徐瑤的媽媽應該是按照富家小姐的標準培養的,聯姻當闊太太才是正常的展開,醉心藝術,不理俗務,形象十分標準。

    徐瑤說:「不可否認,來自紀家的支援,確實讓我媽在我九歲之後,過了幾年好日子。有大房子住,有保姆使喚,可以過上自己嚮往的沒有俗事,只有愛情和藝術的理想生活,她最後走的時候,其實是開心滿足的。」

    在紀書玫的視角看來,自己的一生,前半段壓抑又灰暗,家庭的束縛讓她喘不過氣。然後她做下了一生當中最勇敢的決定,和自己的心上人私奔,為此不惜和家庭決裂。

    而後在吃了幾年苦之後,她的心上人果然像個蓋世英雄一樣,出人頭地,讓她過上了幸福的生活。雖然這一天來得有點晚,現在的優渥程度也比不上離家出走前,但對她來說,一切都值得。

    「她是這樣滿心幸福地走的。」徐瑤平靜地說,「客觀上講,我覺得給她製造這種幻象的紀家,對她是有恩的,所以現在她父親纏綿病榻,想見自己的女兒,我替她過去見見。」

    簡升沒說話,徐瑤本來邏輯十分清楚,面對他的沉默,忽然又有點忐忑。

    她小聲問:「老公,你覺得我做的不對?」

    「沒有。」簡升這次很快開口,「你想得很清楚,沒什麼不對的。」

    「就是有點可惜。」他低聲道,聲音淺淺地縈繞在徐瑤耳邊,「我買了你喜歡的蝦滑羊肉卷,酸奶芒果冰,還有飯後甜點提拉米蘇,買的時候想著你吃到這些,臉上的表情應該會很幸福。」

    徐瑤:「……不要饞我啊!我是那種會為美食動搖的人嗎?我是啊!!」

    徐瑤現在感覺自己真的不幸福了,視線無意識地移動到登機口附近的快餐店招牌上,虎視眈眈。

    簡升低笑,輕聲道:「家裡有人在等你,早點回來。」

    .

    紀書振閉目養神片刻,聽到身邊有人靠近,睜開眼睛,看到是拿著手機的徐瑤走回來。

    這件事本身倒是沒什麼特別的,但是。

    紀書振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怎麼了?」

    徐瑤看他一眼,臉上流露出一種情緒鮮明的表情。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話,應該是……

    這破事什麼時候能解決完,我想早點回老家結婚.jpg

    徐瑤懨懨地擺了擺手,本來和他對上時稍微有點尷尬,現在也顧不上了:「沒什麼,剛和我老公打了個電話。」

    紀書振:「你們吵架了?你的精神突然就不太好。」

    徐瑤滿臉莫名地看他一眼;「什麼吵架?我就是想他了。有位姐妹在詞裡不也是這麼寫的嗎,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紀書振公職在身,這次回家是請了探親假的。他是文化藝術口出身,聽見徐瑤稱李清照為有位姐妹,臉上的表情十分難形容:「……你和簡升不是才分開今天一天?」

    「還有接下來的至少兩天呢,這還不夠?」徐瑤嘖嘖有聲地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懂愛情。」

    紀書振:「……」

    紀書振:「你各方面都不太像你媽媽,唯獨這個為愛痴狂的模樣,倒是有點像了。」

    徐瑤聞言一怒:「你沒事罵人幹嘛?!」

    紀書振:「?」

    徐瑤生氣地道:「幹什麼用徐元華罵我老公?!」

    紀書振:「……」

    紀書振看了看徐瑤,又想了想家裡同樣不省心的兒子,發自內心地覺得,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個比一個奇葩,一點都不好交流。

    .

    紀家的老爺子已經纏綿病榻一年有餘,沒住在醫院的高級病房裡,按本人的意願在家休養,有專門的家庭醫生貼身照顧。紀書振帶著她來到紀家,在寸土寸金的申城有這樣一座占地面積頗大的老洋房,足見家底豐厚。

    連家裡的傭人都是祖傳的。徐瑤走進老洋房裡,迎面見到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看見她大吃一驚,滿臉保守震撼的樣子,呆在原地,手腳都在哆嗦。

    徐瑤:「……這位阿婆怎麼了?」

    「沒事。」紀書振在旁邊言簡意賅地說,「張姨是家裡的老人了,以前也照顧過你媽媽,你和她長得很像。」

    已經很久很久沒人和徐瑤說過這句話了,徐瑤稍稍一頓,無聲地點了點頭,在舊地舊人與舊事的多重影響之下,心無聲地下沉,終於覺出幾分沉重,有了些許正在探望自己親外公的實感。

    紀應榮精神不濟,還在順著。紀書振帶她走進去時沒有打擾他,只和他一起站在原地,默默地看著他。

    「我父親一生端肅強勢。」紀書振淡淡地道,「當年小妹離家出走,就是我父親拍板的斷絕關係,不過之後扶持徐榮華開公司,也是經過了我父親的默許。不然我們家根本不敢挑這個事。」

    徐瑤微微皺眉:「他後悔了?」

    「人的想法,不同年齡段是不一樣的。」紀書振平靜地說,「當年做決定的時候不後悔是真的,但現在的後悔和懷念也是真的。」

    斯人已逝,遲來的後悔又有什麼用呢。

    徐瑤有心諷刺兩句,但看著病床上油盡燈枯的瘦弱老人一眼,又覺得沒意思。她很快轉頭走出去,沉默地站在客廳里,複雜的重量沉甸甸地壓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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