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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7:08:00 作者: 君言淺止
正午時陽光正毒,人靜坐不動身上都會浮出一層汗,粘粘的。
雜貨鋪進來幾十箱飲料,鄧曉把東西碼好,只讓唐詩在旁邊計數。
末了,鄧曉手背抿過下巴,扯起嘴角笑:「呦,字寫得挺好看啊,就是有點像男孩子的字。」
唐詩垂眸笑笑,拇指按著油筆收回筆尖。
唐詩拆了紗布,就開始幫店裡搬東西。
起初她很不適應,要不上幾個來回,腰就疼得直不起來,後背胳膊酸痛得幾天都過不去勁。
鄧曉總會笑她,說上一句「一看就沒吃過苦」,倒也沒什麼惡意。
改變不了環境,人就只能學會適應環境。
只一個月,唐詩就已熟練店裡各種日常操作,搬起貨來絲毫不含糊。
那天夜裡,鄧曉在店門口支個四十來公分的小鐵爐子,烤幾串玉米吃。
鄧曉搬出一箱冰啤酒,用牙咬開瓶蓋遞給唐詩。
唐詩忙擺手:「鄧姐,我不會喝酒。」
鄧曉歪著頭咧嘴笑:「是真不會,還是嫌棄我啊?」
「是真的不會。」
鄧曉也不勉強,自己咕咚咕咚灌大半瓶把酒瓶拍到腳下,用筷子戳穗玉米遞唐詩,自己墊個玉米葉子就啃起來。
「看你這手嫩的,估計怕燙呢。」
「謝謝鄧姐。」唐詩吹吹玉米,送到嘴邊還是覺得燙,只得捏在手裡等。
「你老謝我。」鄧曉喝光酒,點根煙虛飄飄叼在嘴角,蹙眉瞧著爐子上泛黑的玉米,「這回該我謝你了。」
「啊?」唐詩聽得雲裡霧裡。
「我托人在縣裡找個事干,去教人開車,幹得好一個月能拿個大幾千。」鄧曉沒看唐詩,只自顧自給玉米翻個面,煙燃的多辣到眼睛,她眯著眼低頭把菸頭吐到地上,也不踩滅,「我到那住宿舍的,店裡得你幫著看,小傲也得你幫忙照看,你說我是不是得謝你?」
鄧曉瞥見唐詩怔了,笑出聲來:「這就應付不來了?」
「應該……沒問題。」唐詩揚起嘴角,捏著玉米的手不覺輕捻。
「我看你也是,身板不大還挺要強的,就是還差點意思。」鄧曉咬開瓶啤酒,笑著拍拍她肩膀,「哎,有事打電話。」
唐詩點頭,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等我攢夠了錢,就他媽帶小傲離開這鬼地方。」鄧曉拿手裡玉米撞下唐詩手裡的,仰頭看天,「你要沒地方去,也一起?」
「好啊。」唐詩咬口玉米,笑了。
小鎮有一點好,地不大人不多,撥弄手指一算都是熟人。
鄧曉臨走前和鄰居都打過招呼,要照顧他們家新來的小店員唐碩,沒人找她麻煩。
晚上外面涼快,唐詩沒什麼事就陪孫傲在門口寫作業,只是她記住的不多,幫不上什麼忙。
唐詩扯篇掛曆紙刻刀裁好,精細地給那本《唐詩宋詞三百首》包好,在書皮上寫好書名。
風撩得頭頂懸掛的白熾燈直晃,光點在書名間來回地轉。
「姐姐,你寫錯字了。」
孫傲點著書名倒數第三個字,唐詩這才發現自己寫的是「白首」,忙在「白」字上填一筆橫。可她這一筆寫得急,歪了,和原本工整的一排書名顯得格格不入。
「姐姐……」孫傲手肘拄著小桌子,「我看你床頭有沓字帖,你是不是拿那個練,字才這麼好看的?我也想練字……」
「不行!」唐詩脫口而出,語氣竟有些冷,轉瞬,她語氣軟下來,「小傲乖,你想練字,姐姐可以給你買字帖。」
唐詩把書沿桌邊推給孫傲,視線無聲追隨。
「但那個,不行。」鬆手時,她眯起眼,暗自嘆口氣小聲呢喃,「不行。」
這晚夜深時,唐詩又悄悄從閣樓下到一樓。
她舉著充電小燈,在裝文具的貨架抽出一沓臨摹紙。走到櫃檯後坐下,她拿出兩塊錢放進櫃檯下的包中。
唐詩就著充電燈刺眼的白光,把臨摹紙輕放到字帖上,趴在桌邊一筆一划地描。
耳畔是高考前臨退校時,宋詞看著她的簽名說的話。
「你的字,還是差一點。」
到底差在哪?
她抿緊唇,胸膛隨夜靜下來的池水莫名起了漣漪。
手肘旁泛黃的白色塑料小鬧鐘,時針顫巍巍與分針重合在定點。
地球是圓的,總是一半黑一半白。
深藍色皮質腕錶,鉑金時針精密轉動與分針會合在馬爾他鐵十字中心。
骨節分明的手拾起腕錶戴到左手腕。
正午的光透過落地窗,在純黑被褥上劃出一道慘白。
宋詞眯起眼推緊領帶,俯身拉開床頭櫃,想拿出一角堆放的微型攝像頭,視線不覺落在旁邊整齊擺好的字帖上。
他手指正指向一行字——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
敲門聲將宋詞驚回神,他拿出微型攝像頭關好床頭櫃,起身朝門口走去。
推開門,他把手裡東西遞給候在門口的路呈。
路呈是宋驥安在宋詞身邊的人,幫他惡補公司業務,也照顧他日常起居。
是個不苟言笑身姿挺拔的中年男人。
兩人一前一後朝樓梯口走。
「告訴宋驥,我不是犯、人。還想我幫他,就別搞這些小動作。」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