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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51:23 作者: 無潰
這些日子,他應當是被她折騰壞了。
想到此,她又笑了。
手腕輕抬,她安撫似的拍打著晏無咎的背心。
冰冷的液體像是幽幽小溪潺潺,沒完沒了地順著她的髮絲流淌。
她知道,這人已經被她毀了。
而他自己,似乎也明白了。
兩人來到明月軒的時候,天色已近傍晚。六扇巨大琉璃帷幔擺在飛鳳大影壁之後,宋姝只匆匆瞟了一眼,便失去了觀賞的興趣。
大聖皇帝曾經從西域波斯使者那裡收到過相似之物,展開不過是六面琉璃牆罷了,若是陽光透過琉璃折出七彩斑斕,波光粼粼的樣子確實好看,卻也僅此而已。
見她意興闌珊的模樣,晏無咎下意識地一陣心慌,生怕她又變臉,於是趕緊湊上來道:「明悅軒里除了水晶宮,還有其他珍寶擺件,雖不比宮裡精緻,但花樣繁多,阿姝隨我去看看吧。」
宋姝興趣不大,開口便想要回去,然而目光一瞥,卻瞧見了明悅軒後那棟鎖住的閣樓,上面龍飛鳳舞三個字「列宗堂」。
她伸手一指道:「那地方看著倒是有趣,就是不知這鎖能不能開?」
晏無咎隨著她的目光望去,也瞧見了列宗堂,只愣了一瞬,便道:「阿姝想去瞧?自然能開鎖。」
他答應得極為爽快,宋姝不由回頭瞥了他一眼,眼底笑意卻越發深刻了起來……
想來,他不是全無用處。
她前些日子在書房裡的一本冊子上看到過,所謂列宗堂擺的是孫家列宗的牌位,從開.國的太宗皇帝到末代的殤靖帝再到之後百年間孫家的三位家主。
孫家將「重男輕女」那點兒規矩算是發揮到了極致,且不說前朝後宮規矩如何大,就是時至今日,這列宗堂也只允許孫家男嗣進入。
這規矩晏無咎不是不知道,答應她卻這樣爽快。
她知他與孫青書的父子關係不像她想像中的那般和睦,但是既然他能這般輕易地違逆孫青書的意願,她手頭的籌碼倒是又多了一重。
她正想著,晏無咎已經喚來下人將「列宗堂」的門打開了。
宋姝步入其中,黑黢黢的屋子裡只點了幾盞長明燈。孫家列祖列宗的畫像在列宗堂兩邊從左到右列次擺開……一張張嚴肅且寡淡的畫像之下,規規矩矩地擺著一方紫檀牌位。
燙金的字跡在暗室里顯得異常清晰。
「十九任家主孫遠棣」,「十八任家主孫鴻意」,「順明殤靖帝孫思明」,「德昌隆武帝孫太啟」……
宋姝的目光掃過一幅接一幅的畫像,一個接一個的牌位,卻在屋子左側的盡頭停住了腳步。
清寒的眉眼,如柳葉般鋒利的薄唇……畫像上的面孔熟悉得讓她心驚——那個救她於生死一線的恩人,那個贈與她《萬法符籙》的法師,禾嗣。
目光下移,屬於畫中人那方紫檀牌位上鎏金大字分明——
「天啟開元太宗帝,孫孤鴻。」
第六十四章
烈宗殿深處, 長明燈的燭火顫顫巍巍地在玄鐵盞中打著戰,昏黃的燭火映得畫卷上男人的形象有些模糊。
宋姝以為是自己眼花, 向前走了兩步, 又仔細將畫卷看過。
畫中人擲刀而坐,看著她,表情似笑非笑。那眉, 那眼,臉頰的形狀,唇角的弧度, 就連眉心那顆紅痣都與禾嗣別無二致。
她站在原地,只覺四方天地仿佛飛速旋轉起來,眼前烏泱泱的一片黑, 她朝後踉蹌一步, 被晏無咎從身後扶住了。
「阿姝,怎麼了?可是不舒服?」他聲音緊張,可宋姝已經無暇顧忌,一雙眼睛像是黏在了那幅畫像上, 死死盯著, 分寸不移。
原本紅潤的臉色因為緊張而發白,耳朵里聽晏無咎朦朦朧朧道:「這是前朝的開國太宗, 當年群雄割據, 太宗手握十萬士兵坐守漠北, 一厘厘,一寸寸的打下了孫家數百年的基業。」
宋姝沒有說話,卻恍然回想起禾嗣書房裡掛著一柄玄鐵佩劍。那佩劍年代似乎十分久遠, 劍柄上一對雙魚纏繞, 上頭還掛著一隻如意節劍穗, 上頭吊著一方小小的漢白玉牌,鴛鴦戲水的圖案。
她還曾玩笑般問過禾嗣,那劍可是心上人所贈。當時他只是笑笑沒有回答,眼裡萬般溫柔留戀倒是讓她印象深刻。
手指不自覺地觸碰到畫像上那柄長劍,劍柄的雙語圖樣與那個小巧的玉牌經過畫師的精心描繪,與實物一般無二。
「這劍……」
「它叫太宗含光劍,當年,太宗就是拿著這把劍攻入鄞都,成就了我孫家百年江山。」
渾厚的男聲從二人身後傳來。穿堂風呼嘯而過,帶起長明燈忽隱忽現。宋姝轉身,只見孫青書一身月白道袍從門口而來,袍聲獵獵,健步如飛。
宋姝眯了眯眼,孫青書來到她身邊,指著畫中那條劍穗道:「這劍穗乃是太宗髮妻,惠德敬明皇后所贈。」
孫青書身後跟著六個「天官」,卻不敢踏進烈宗殿,只在殿外侯著,手執長劍,虎視眈眈的模樣,仿佛她只要跨出殿門一步,便要被拿於劍下,五花大綁地捆進刑堂。
她挑了挑眉,倒是不怵。
孫青書又道:「敬明皇后在世之時,與太宗琴瑟和鳴,可死後卻沒能受封太后,就連屍身都沒能葬在太宗身側……阿姝可知道是為什麼?」
隱隱約約間,宋姝知道答案,可那答案卻讓她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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