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頁

2023-09-20 16:51:23 作者: 無潰
    晏無咎不是;宋姝,亦不是。

    大長公主晏長歌在聽聞劍南王上書的當晚,冒雨覲見,將宋姝的身世向他道來。話里話外的意思,都希望若是他登了基,皇后之位萬萬不可封給孫家後人。

    晏長歌說這話的時候,言語狠戾,與他幼時記憶里那個灑脫大氣的皇姐所差甚遠。

    她跪在他身前,頭髮梳成一絲不苟的飛天髻,翠環金釵,鳳衣華冠,盡顯雍容華貴之姿。然,那張原本白皙柔潤的鵝蛋臉卻已經瘦得脫了形,像是一層薄薄的皮覆蓋在頭骨之上。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點綴其間,不像是往常那般顧盼流轉,倒有些瘮人。

    晏泉想起,幼時宮裡曾有傳聞,說是晏長歌與晏如惠表堂姐妹當年二人同時看上了清光太子孫青書。孫青書喜晏如惠性子溫婉,便在兩人之間做了取捨,向平西王提親。

    就如今情狀,他想晏長歌當是惦念孫青書惦念了一輩子,費盡心機在晏無咎面前隱藏宋姝的身世,也是為了留存他在人世間最後一絲血脈。

    只可惜,痴心錯付。

    她的心上人,不僅娶走了晏如惠,還與沈芳華有了首尾,魚目混珠,妄圖染指晏氏江山。晏長歌驕傲了一輩子,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當初她有多想護住宋姝,如今便有多想讓她死。

    她道:「宋姝和晏無咎,兩人身上流淌著孫家包藏禍心的髒血,皇弟既已撥亂反正,便當對前朝叛賊趕盡殺絕才是!」

    晏泉與晏長歌非同母所生,中間還相差了那麼多年歲,姐弟之情十分淡薄。當初晏無咎將她打入別苑,宴長歌為了自保,一句話也沒說過。如今對於她話里的期盼,晏泉自然是左耳進,右耳出。

    他望著晏長歌那張瘋魔的臉,只淡淡一笑,用一句「皇弟也自有思量」打發了她。

    記憶回籠,他拾起桌上其他奏摺正閱,屋外傳來侍從的稟報聲:「殿下,王妃派人來問,今日您可要去未央宮用晚膳?」

    第五十一章

    聽見「未央宮」三個字, 晏泉原本舒展的眉宇蹙了起來。他似是疲累的靠在椅背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宋姝啊宋姝, 他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從前在幽山別苑, 她裝得太好,連自己都騙了過去,自然也騙過了他。可時至今日他方知, 原來她從未放下過晏無咎。

    她恨他,恨不得食他肉啖他血,與她同歸於盡, 同墜地獄。

    可是這恨,卻是由情而生。少女愛戀太真,太深。她將自己少女幻夢和滿腔柔情都給了晏無咎, 她將自己掏空, 空得只剩下了一具軀殼。

    她的愛恨嗔痴,盡都給了他,給了那個註定辜負她的人。

    她穿著一具空殼嫁入了幽山別苑,卻又用那具空殼騙了他的心。

    如今, 他想要擁她入懷, 這才恍然發現,原來自己懷裡是黃粱一夢, 清風一陣。

    未央宮裡, 梅落稟報雍王進宮的時候, 宋姝正坐在屋裡正在搗胭脂,實驗她研製出的新方子。

    烏頭草的毒已被盡數除去,她面色紅潤, 神色平靜愜意, 又回到了在別苑裡時那副雲淡風輕諸事不經心的模樣。晏泉進屋的時候, 她正在往臉上試色,無名指腹沾著緋色的胭脂膏,在她瑩白如玉的臉頰上緩緩暈開顏色,像是夕暮煙靄籠上玉湖。

    她透過銅鏡看見晏泉打帘子進了殿,著一襲朝服,沈腰潘鬢,綽約多姿。

    她放下手裡的琉璃胭脂盒,轉身朝晏泉一笑,而後喚道:「菊悅,快去將我今日做的翠玉丸子呈上來給殿下配茶喝。」

    不多時,菊悅呈上一盤晶瑩剔透的點心丸子,半透明的米粉皮包裹著各色甜餡兒,顏色各異,漂亮得像是異國寶石。

    「我今日特意做的,快嘗嘗,味道怎麼樣?」

    晏泉在她面前坐下,望著那盤琉璃點心,卻沒動手。

    他知道,宋姝這是在討好自己。

    這些日子,她在他面前能稱得上一小意溫柔。從來不下廚的人更是照著他的喜好,三不五時的做些點心小點每日傍晚獻寶似的呈到他面前來。

    其中討好之意,不言而喻。

    宋姝囂張跋扈慣了,即使身處逆境也放下姿態低下頭來道歉求情,如今還是頭一遭。

    晏泉不知道自己是否該為此感到高興。

    她滿眼希翼期盼,沒能承受住她亮晶晶的目光,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捻了一塊點心進嘴。

    清甜軟糯,豆餡兒入口即化。

    很好吃。

    「怎麼樣?」她迫不及待問。

    「不錯。」他微微點頭,又問她,「你可想出解那轉命符的法子來了?」

    宋姝搖頭:「不曾,我不是同你說了嗎,那道士只教了我三道符,其他的我也是兩眼一抹黑。」

    晏泉抿唇:「我已經讓崑崙照你的說法尋人去了,想必不日便能有下落。」

    宋姝撇撇嘴,隨手捻了一顆點心吃,又道:「得了吧,錢知曉幫我找了快一年都沒能找到,你也別抱太大希望。」

    「什麼叫我也別抱太大希望?」晏泉被她這無所謂的語氣勾起了火,斂了臉色,「你與他性命相連,他若有個好歹,你也難逃一劫!」

    宋姝覺得,自打晏泉知道轉運符的那刻起,就像是只易燃的炮仗,輕輕一點便著。

    每次生氣,都要她一陣好哄。

    一次兩次,她還覺得是情趣,數次以往,她便漸漸有些不耐煩起來。她將手裡剩下的半塊兒點心往盤子裡一擲,語氣也有些沖:「我這不是隨口一說嗎,人沒找到就是沒找到,又不是我故意不去找。」

    

    <span>傳送門: | |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