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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51:23 作者: 無潰
    劍南王晁烽從茶娘手中的托盤上取過上好的白玉茶盅, 細細啜飲。

    晁烽今年五十有六,少年時陪著大聖皇帝北征突厥,中年封王,又在劍南與吐蕃各族周旋,明明是馬上英豪,周身氣質卻仍保持著京中少年公子的文雅雍容。

    玉冠束髮,青衣風流。他朝晏泉微微一笑:「上好的蒙頂甘露,雖過了季,保存得卻還不錯。」

    「的確。」晏泉一笑,將手中茶盞放下,「本王幼時在宮裡,每到春分時間便會見皇兄收到表哥供上的蒙頂甘露。這麼多年了,味道卻是絲毫未變。」

    劍南王晁烽乃是大聖皇帝與晏泉的親姑姑,建寧大長公主獨子。建寧大長公主夫婦死得早,晁烽便是在宮裡與大聖皇帝和平西王晏樊一起長大的堂表兄弟。

    晏泉出生之時,晁烽已被封劍南王,久居蜀中,非詔不得入京。因此晏泉對於晁烽的一切認知都來自大聖皇帝的回憶。在大聖皇帝口中,晁烽是心懷社稷江山的純良之臣。也正因為此,晏泉在借兵之時第一時間想到了晁烽。

    聽見他提起大聖皇帝,晁烽笑了笑,放下手中茶盞,眼中流露出些懷念情緒。

    「當年本王入蜀中,沒承想一走便是二十年,每年只能寄些小東西進宮,好讓他別轉頭將我這表弟忘了。」

    「怎會。」晏泉道,「皇兄時常想起與表哥和平西王幼年情誼,中秋醉酒之後,一不留神還會將出些糗事來,第二日又下旨令我不得外傳。」

    「哦?什麼糗事?本王怎麼記不得了。」晁烽微微一笑,眼中狡黠像是少年抵賴一般。

    晏泉道:「皇兄既然下旨,本王自是不得外傳……只是王爺可記得宮裡闞慶池的水有一年是如何變成墨黑色的?」

    聞言,晁烽又是一笑。

    那是他們幼時做下的惡作劇,這麼多年了,沒想到他也還記得。

    微風拂過窗欞,琉璃窗外的萬里艷陽透過窗戶映入屋內,化作片片彩光。他微微垂眸,斂下眸中笑意懷念,在抬起頭的時候,表情已然嚴肅起來。

    他揮揮手,身後的侍從便帶著茶娘子離開了茶室。

    晏泉看了一眼崑崙,崑崙心領神會,也退了出來。

    眨眼間,茶室內只剩下了晁烽與晏泉兩人。

    他這才道:「雍王說當今天子並非皇室血脈,我知你為人素來穩當妥帖,但此事聽來實在駭人,你……可有證據?」

    晏泉點頭。

    他早有準備,從袖中掏出了一沓證據畫押,又道:「家難忘若還是不幸,我還有一個人證,乃是當年皇后身邊的貼身侍婢。那夜之後,鳳棲宮裡便傳出她暴斃而亡的消息,實則是被皇后滅口。只不過這婢子命大,天生心臟位置在右,這才逃過一劫。」

    晁烽一邊聽他說,一邊將手中證據一一看過……

    劍眉微皺,他深吸了一口氣,片刻後似乎是從齒縫裡擠出了四個字:「豈有此理!」

    晏家的江山,竟被孫家餘孽鳩占鵲巢,還害得真正的皇室血脈被斷了手腳,困於幽山。

    「他好大的膽子!」

    晏泉見他慍怒模樣,心知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他適時道:「不知表哥可否願意出兵京城,撥亂反正?」

    晁烽看他一眼。許多年前,他離京入劍南之時曾承諾過大聖皇帝要捍衛晏氏,久護京都。如今皇庭血脈凋零,肅王尚且年幼,眼前的晏泉既是先帝欽定下的儲君人選,他自當尊崇聖命。

    思及此,他凜然道:「鵲巢鳩踞,本王自當撥亂反正。不過……」

    「表哥可還有什麼顧慮?」

    「劍南離京山高水遠,中間還有山南道的連城大營。若貿然出兵,只怕並不可保十成勝算。」

    晏泉點頭,晁烽的顧慮他來之前已經思考過了。

    他道:「只要表哥有意出兵,我們只需等一個時機。河南河北大旱,民心不穩。按照晏無咎的行事之法,只要河南河北出現動亂,他必定從連城大營調兵平亂。介時……」

    「便是我們的機會。」

    晁烽微微眯眼,對晏泉的策略十分滿意。

    正事既定,晁烽眉宇之間的肅然散去,臉上浮現出些笑意。

    他又道:「表弟這是第一次來清風關吧?」

    聽他改了稱呼,晏泉微微一笑,點頭道:「之前路過兩次,都未進城。」

    「城內還算熱鬧,民風民俗與京城大有不同。表弟若是感興趣,可在這裡多呆幾天。」

    晏泉拱手一禮,笑道:「多謝表兄好意。只不過京城形勢複雜,我此行專為表兄而來,既已見過,今晚便離開。」

    他即使笑著,清俊眉宇間也透露一股冷意。晁烽聽他言,想起關於幽山別苑的傳聞,心中瞭然。

    他點點頭:「臥薪嘗膽,定有厚報。表弟乃成大事者。」

    他話中似是安慰,晏泉勾唇一笑,墨瞳冷厲如華:「表哥謬讚。」

    晁烽帶人離開了芙蓉閣,後腳崑崙進了茶室,臉色卻有些難看。

    「殿下,別苑那邊送來了消息。」

    晏泉眉頭輕擰:「宋姝怎麼了?」

    崑崙看向自家主子一臉擔憂神色,聲音有些乾澀:「宋大姑娘,宋大姑娘被皇帝接回皇宮了。」

    握著茶盞的手倏然收緊,上好的白玉盞就這樣在他手中化為一陣齏粉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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