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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51:23 作者: 無潰
她將契子捋了一遍,心裡頓時輕鬆不少。
晏泉身體健康,手上還有餘錢,若是兩人這些砝碼合在一起,稍加管理,在這亂世中好好生存下去當是不成問題。
宋姝斜靠在美人榻上,眼中思緒流轉。
屋裡熏著去歲的桂花燭,淡淡香薰在屋中飄散。
晏泉從書房外進來,見她第一句話便是:「雜草我除完了。」
男人高大的身影遮住窗外艷陽,宋姝懶達達的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笑問:「這草究竟是殿下鋤完的,還是你那兩個跟班兒?」
崑崙與陳何年這半月被晏泉抓壯丁。崑崙有時要出入別苑辦事,陳何年便慘了,拖著被拂珠揍了一頓的身子,每日從清晨睜眼到午夜合眼閉眼,除了吃喝拉撒都在小花園鋤草。
聽了宋姝的話,晏泉眉頭微皺,從那日他被發現開始,宋姝便再沒叫過他「小舅舅」,只稱「殿下」。
晏泉以為她還在生氣,便也沒說什麼,只湊上前去將自己泛紅的手掌露給她看,可憐巴巴道:「自然是我,你瞧我都弄傷了。」
宋姝垂眼,只見他白皙手掌上一道道小血痕分外打眼,心知是被那些尖銳草莖割傷的。
她朝著角落柜子處抬了抬下巴示意道:「柜子里有金瘡藥,殿下塗上吧,回頭留了疤就不好了。」
宋姝神色冷靜,眼裡一絲心疼也無。
晏泉心裡咯噔一下。
他就知道,一旦自己身子恢復,她眼裡定不會再有半分憐惜。
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他去柜子里取了金瘡藥出來,卻又找虐似的湊到了宋姝跟前,討好笑道:「我手上有傷,阿姝幫我塗藥可好?」
他抬頭望著宋姝,一雙眼睛像是小狗似的撲閃,濃黑的瞳色遮住了他心中不安。
宋姝看他一眼,這回倒是沒推辭,從他手裡接過金瘡藥,又喚吳全來倒了盆水為他淨手。
青蔥似的手指握著乾淨帕子,小心翼翼地從他滿是細口的手上將水沾走,而後她細細地往上面倒了些金瘡藥,又取了紗布纏上。
晏泉沒忍住,抬眼看她臉上表情。
果不其然,冷靜的模樣像是醫館裡的大夫,既無雜念,更無憐意。
晏泉垂下眼帘,遮住自己眼底受傷神色,再抬頭時又是一派歡欣模樣。
宋姝在他手腕處打了一個結,狀似無意問:「殿下,你手裡是不是握著新帝的把柄。」
晏泉點頭:「是。」
他原以為宋姝進別苑正是為了這件事,這才引出了一系列的麻煩。
宋姝臉上沒什麼表情,又問:「究竟是什麼把柄,殿下可否告知?」
她之前並非對那秘密不感興趣,只是擔心晏泉誤會,這才從未過問。如今,他既說自己已不再疑她,宋姝還是忍不住想要試他一試。
晏泉愣了一下,見她表情平靜,似乎只是隨口一問。
他微微斂眉,片刻後道:「自然。」
第三十九章
綠水潑岸, 亭台樓榭,九重宮闕里, 琵琶語淺歌聲裊裊。
無咎坐在高台上, 半眯著眼聽著佟落雁彈琴。
古箏聲淙淙如流水,喈喈入耳猶如黃鶯婉轉。佟落雁身穿一襲華美宮袍,卻難掩周身縹緲氣質, 像是雲中仙人,眨眼間便駕霧而去。
成國公悄悄打量著無咎的臉色,見他似是沉醉表情, 眼中划過一絲笑意。佟落雁是他殫精竭慮培養出的女兒,一言一行,一舉一動, 都是為了迎合面前人教養出來的。
「陛下, 」他輕聲喚。
「何事?」
「那位在問……」
他剛開口,無咎抬手打斷了他。天子緩緩睜開眼,朝著蘭亭遞去一個眼神。
蘭亭心領神會,帶著周圍的一眾宮侍悄悄退到了遠處。
「說吧。」
「那位在問, 陛下怎麼盤算著將別苑裡的人接回宮裡?」
這幾日, 晏無咎屢次宣召郁縱疏進殿,要將幽山別苑裡的宋姝接回京城, 三次下詔, 卻又三次撤詔, 這消息不知怎的傳進了成國公的耳朵里。
無咎瞰他一眼,臉上略浮現出陰鬱之色,漠然道:「這不是你該管得事情。」
成國公俯首忙道:「是那位說的, 不相干的人, 還是早早處理掉的好。」
「不相干的人?」
無咎似乎是聽見了什麼好玩之事, 忽笑了。
尖銳的唇角剛剛咧出一個弧度,手裡的茶盞飛擲而出,正打在成國公的額頭上,鮮血順著他花白鬢角淙淙流下。
古箏聲頓了一瞬,似是錯了一個節拍,卻仍未停歇。
成國公耷眉垂目,一副憨愚模樣,被打了也不在意,掏出帕子來慢吞吞地拭擦自己鬢角的血。
高台上,佟落雁遙遙的看著自己的父親被帝王砸的頭破血流,目光淡淡,手下的曲子仍行雲流水般的淌出。
無咎看了眼成國公,又看了眼佟落雁,忽覺得面前一切可笑至極。
碎玉片在六角亭里潵了一地,折射出無咎眼底荒誕冰寒。
他道:「這是孤的天下,孤要做什麼,他不該管。他若真是有閒心,不如操心操心河北河南大旱,他答應孤開倉放糧至今卻半粟米都未現!」
大聖皇帝早些年平突厥,征隴西,國庫虧空早不是什麼新聞。河南河北大旱,那人主動提出要開倉放糧,解他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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