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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51:23 作者: 無潰
一聲輕笑,聲音如泉水叮鈴:「探花郎一雙眼清澈如水,好生乾淨。」
第三十五章
「你就是季秋?」
上書房內香菸裊裊, 季秋稍抬頭,且看不清天子臉上表情, 香霧漫過晏無咎精緻玲瓏的側顏, 模糊了他眼中玩味冷色。
書房裡的龍涎香熏得季秋暈暈乎乎,他顫微答道:「草,草民正是。」
「那檢舉信, 是你寫的?」
男人魁梧的身軀跪至書桌前,雙手伏地,心裡牢記著豐源在他臨走前說過的話。
他答:「不, 不是。草民不識字,是,草民口述, 找, 找狀師代勞的。」
書桌另一頭傳來天子細細一笑:「檢舉信條理清楚,字字見血,這狀師倒是有些文采。」
季秋汗如雨下,不知該如何接話, 只得答:「草民, 草民不識字,只聽說名氣大, 便找了去。」
近御史李放上前一步接話道:「稟聖上, 寫下檢舉信的狀師乃是吳祿。」
吳祿原是前幾年的新科進士, 頗有文采,然卻因為臉上有道疤而斷了仕途,為了餬口這才做了狀師。
「吳祿?」晏無咎玩味一笑, 似是也想起了當日之事, 微微眯眼, 「倒是可惜了人才。」
說著,他目光落在李放身上,忽變得銳利如鷹。他問:「季秋遞上檢舉信,那其他證據都是李卿搜集的?」
李放拱手:「稟陛下,正是微臣。」
他低頭錯過帝王尖銳的目光,在晏無咎看不到的地方稟住了呼吸——那些證據,都是晉二和豐源搜集完畢後送到他處的,他與兩人一樣,都是雍王的人。
帝王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久久未散,李放心裡不由打鼓,可是被看出了端倪?
他與雍王的關係很隱蔽,在朝中多年都不曾被人窺出……他在心裡安慰自己,不可能,只是他多想罷了。
然,晏無咎未發一語。
李放保持著躬身的姿勢,腰背漸漸酸痛,他僵直了身子卻硬是不敢挪動絲毫。
季秋跪在晏無咎身前,似乎也感受到了屋裡凝滯的氣氛。來之前,豐源千萬叮嚀,讓他萬不可透露出他們的消息。
花娘還在他們手裡,思及此,季秋大了膽子道:「陛下,草民的妹妹今年才十九,正是花兒似的年紀,卻被那些畜生……陛下英明神武,請為春兒做主!」
帶著吳儂鄉音的乞求聲響徹書房——
晏無咎的目光從李放身上挪開,落在了季秋的身上。
季秋依然維持著跪地俯首的姿勢,卻大著膽子抬起頭來,剛硬的臉上不知何時沾了水,眼裡泛著紅。
許是嚇的,許是悲的,男人聲音帶著哭腔:「春兒,草民的春兒,她該在我身邊安穩長大,嫁人生子,她不該,不該……」
他原只是為了轉移帝王的主意,然提起季春,心尖像是被人用指甲掐著似的疼。他悲從中來,不由掉下了眼淚。很快,洶湧而出的便混著口水和鼻涕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糊成了一團,狼狽至極,卻也悲戚至極。
郭瑞,李放,劉不措三人見了,不由瞠目——天子駕前最重儀容,即使是大悲大喜也萬不可這般無狀,實乃不敬。
李放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喜怒無常的天子,心裡忐忑更勝。他擔心季秋再哭上兩句,便要因殿前失儀被請到外面去打板子。
然晏無咎卻並未發怒,雙手合十放在桌上,反倒頗有興致的挑眉問季秋:「那季春,是你親生妹妹?」
季秋哭的正厲害,點點頭,含混的答了聲「是」。
「你們感情很好?」他又問。
沒頭沒腦的話語讓書房裡的另三人有些驚訝,卻也不敢擾了天子的興致,只能站在靜默站在一旁聽他問話。
季秋再點頭。
「感情,感情好。春兒,春兒最粘我……小時候老喜歡說,說,說要在我,在我身邊,待,待一輩子……」
話音落,他眼前浮現出季春幼時小小的笑臉來,露出一對小虎牙,像春花兒似的明媚。
季秋再也控制不住,全然崩潰。
二十多歲的青年,在天下最尊貴的人面前再也顧不上什麼擔心害怕,禮儀體面,哭的像是個討不著糖吃的孩子。
他的妹妹,他在這世上唯一的同胞血脈,沒了。
再也沒人會挽著他的手,笑著喚他「阿哥」了。
沒了,再也沒了。
他忽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塊,剩下一個黑洞洞的窟窿,不知從那兒一陣冷風吹過,那空落落的地方冷的他發顫……。
「怪我,都怪我……是我不該將她趕走,是我不該將她孤零零的送進那吃人的地方,怪我,都怪我……」
他哭喊著,由心而發的悲愴之聲讓在場人不禁動容,就連見過了大風大浪的郭瑞都不禁老眼發紅。
然正此時,原本還在饒有興致聽故事的天子卻忽然一聲大喝:「夠了!」
呵斥聲響徹書房,餘音迴蕩……其餘四人俱被嚇了一個哆嗦。劉不措抬頭一看,只見晏無咎臉色發沉,陰的像是滴出水來。
「郭琅和宋文棟身為朝廷命官,罔顧人倫綱常,欺上犯下,作奸犯科,草菅人命。責令摘奪一切官職,五服以內,十四歲以上男嗣問斬,所有女眷充奴。」
幾人尚未回過神的時候,天子已經下了旨,神色陰沉甩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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