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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51:23 作者: 無潰
書房內香菸裊裊,青麟髓甘烈的香氣漫進了書房的角角落落,連帶著紫檀雕花櫃架子上一尾紅頭魚似乎都被這香菸提了神,在青瓷缸中不住擺尾。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剛剛落座,侍御史便從外進來了,手捧托盤,俯身稟報導:「大人,這是前些日子底下呈上的一封檢舉信,下臣看過之後私下已派人調查過,當是屬實無錯。」
劉不措聞言,強打起精神從木托盤中取出檢舉信,略略一讀,卻變了臉色。
檢舉信的內容是京兆尹郭琅聯合朝散大夫宋文棟欺壓良民,草菅人命。
「此事,可卻有證據?」
「是。」侍御史微微拱手,將托盤上的良民薦和當日帶碧螺去見劉碑的府衛畫押的證詞遞到了他面前。
劉不措將侍御史奉上的證據細細看了,眉頭卻越皺越緊,檢舉信上龍飛鳳舞的字跡,一行行,一句句,皆在庡㳸訴說郭家與宋家犯下的宗宗血債。
劉不措緊緊捏著手中的信紙,看了半響,只覺胸中藏怒,後背發涼。
書房外,雕花木門半開,日光赤色斜照大地,青天白日,乾坤朗朗。
可這大地之下,帝心偏頗,重用酷吏,而他大景國的京兆尹,京城的父母官,竟在背後幹著草菅人命的差事!
他攥緊了手中的檢舉信,猛然站了起來。
「走,去見大人!」
第三十三章
范瑞看過劉不措手中證據, 不過翻看片刻便帶他進宮面聖。
九重宮闕之上,少年天子面色幽沉, 纖細精緻的眉眼裡自登基起便盛著一股若有似無, 終年不散的鬱氣。
宋家,又是宋家。
半年間,他第三次見到宋文棟的名字出現腌臢事裡。
若說宋家沒什麼貓膩, 鬼都不信。
狹長的眼微眯,晏無咎將劉不措遞來的證據隨手扔在黃楊木桌上,吩咐尤淖:「去查查, 查清楚。」
尤淖低聲應是,從桌上拾起證物,在劉不措與范瑞眼皮子底下離開了上書房。
正午艷陽高照, 映在他黑袍上繁密銀線閃耀, 袖擋上的蛇尾鱗片發涼,生出令人膽寒的光。
尤淖行走在大內,手握著檢舉信和證詞,消瘦臉上浮出一絲隱秘微笑。
前幾個月清殺平西王在京中黨羽之時, 他便覺得宋文棟有問題。誰知成國公那老不死竟會聖上面前為他求情。
不過兜兜轉轉, 還不是被他抓住了馬腳。
明艷天光之下,他似是胸有成竹, 大步流星地朝著內獄而去。
不過幾日時光, 宋文棟與宋冉父子又進了例竟門的消息傳到幽山別院。
初夏已至, 中庭草木繁茂,夏風裹著綠枝的清香拂過她鬢間發梢,遮住宋姝思量瞳孔。
她讀了錢知曉的信, 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是誰做了她肚裡的蛔蟲, 前腳劫走了季秋,後腳又將事情捅到了無咎面前。
她思考了半響,也沒什麼頭緒,索性將書信燒毀,往椅背後一癱,半眯著眼,盡享起夏日清風舒暢。
風聲作和,吹得窗沿上掛著的那支竹鈴亂舞,清脆作響。
一道陰影忽而將她籠罩,宋姝沒睜眼,卻笑:「小舅舅怎麼來了。」
無人應她,有什麼東西擱在了她頭上。宋姝抬頭,晏泉清秀俊美的模樣映入眼帘。
薄唇含笑,他凝著她,眼裡柔光盡現。
她抬手將頭頂的東西拿下來,發現原是草編的花冠——煙紅的杜鵑作了冠首,其他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花星星點點地墜在草環上。她新奇地將花冠放在手裡把玩,只覺這花環做工雖然拙樸,卻很是可愛。
她笑問:「小舅舅這是從哪兒得來的?」
「我編的。」
輕巧一句,宋姝臉上詫異一閃而逝。
「你?」
她狐疑看他,不相信他竟有如此巧手。
晏泉見狀,薄唇間笑意更甚,卻是被氣得,俯下身子,食指微曲,在她光潔額頭上重重一扣……
「你這小沒良心的。」
他編花環來討她歡心,她竟還疑他。
宋姝吃痛地捂住自己額頭,一抬眼,卻見他指尖泛紅,頓時明白這花真是他親手所編。
他手腳雖然恢復知覺,卻仍不算靈便,編出這花環來不知用了多少功夫。
一陣心軟,她下意識地伸手拉過他的手來,目光撫摸過他的指尖,抬頭問他:「累壞了吧?」
晏泉一愣。
少女一臉心疼,微蹙的柳眉像是兩隻鉤子,勾起他心中些許愧疚。
他在騙她……騙她的溫柔,騙她的憐惜。
然只是片刻,那愧疚便像是一陣夏風,消失得無影無蹤。
前些日子宋姝與他說過,當初是她在宮裡丟了玉佩,才會讓晏無咎找到漏處害他。
晏泉於是明白,她進別苑也好,救他也好,對他溫柔也好,大抵都是因為內疚。依著她的性子,若是知道自己早已好全,內疚消失,如今這些溫柔憐惜定會全數收回。
他隱隱有些害怕,所以便在她面前裝病。
他喜歡她這般憐惜看他,喜歡她半夜摟著他的身子低聲輕哄,喜歡她一聲聲脆喚「小舅舅」。
他要她憐他,疼他,除他之外,眼裡再裝不下別人。
她是他的。
……
晏泉被自己所思所想驚訝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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