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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51:23 作者: 無潰
    他咬緊牙關,勉強止住在喉間破之欲出的叫喊。

    他害怕,他怕極了……他知道,只一鬆口,他便會全然崩潰。

    然,就在這讓人窒息的黑暗之中,卻忽然傳來若有似無的呼喚聲。

    那聲音平緩而溫柔。

    晏泉凝神細聽,只聽聲音熟悉:「小舅舅,小舅舅……」

    金玉撞擊般的清脆聲響像是湍急水流中的一根浮木,在他即將被恐懼痛苦溺斃之時將他拽了出來。

    幽幽月光下,晏泉猛然睜眼,入目之處,是宋姝溫柔而焦急的臉。

    見他醒來,宋姝鬆了一口氣。

    她從懷裡掏出帕子拭擦他額間薄汗,溫聲問:「小舅舅可是做噩夢了?」

    晏泉在床上低嗚了許久,她不敢猛喚他,只得在一旁小聲喚了他許久,這才終於睜了眼。

    黑暗散盡,周身疼痛消失,晏泉喘了一口粗氣,須臾後,長臂一伸,將還在為他拭汗的姑娘拉進了自己懷裡。

    宋姝一個踉蹌倒在他身上,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他懷抱雙臂緊緊鎖住。

    男人急流湍涌的脈搏和飛跳的心室響徹她的耳畔。宋姝掙扎了兩下,卻聽他低沉聲響:「別動,我害怕,讓我抱抱……」

    只此一句,宋姝沒再掙扎。

    她從晏泉懷中抬起頭來,只見男人白皙高挺的鼻樑上一層薄薄的細汗。

    他似乎還未徹底從夢魘中醒來,手臂緊箍著她,俊秀的眉宇之間還帶著些未散盡的沉鬱之氣。

    看來是被嚇壞了。

    一陣心軟,宋姝動了動身子,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乖乖躺著,又分出一隻手去,哄孩子似的輕拍著他的脊背。

    「沒事了,沒事了,只是噩夢而已,沒事了。」

    少女輕柔的話語在他耳畔迴蕩,晏泉心神稍定,卻仍不肯放下懷中人。

    他微微抬首,將下巴抵在了宋姝毛茸茸的腦袋上。她不知是用了什麼胰子洗髮,光如綢緞的髮絲隱隱散發一種若有似乎的幽香,像是夜半闌珊處的曇花清氣。

    晏泉對這味道喜歡極了,微微低頭,輕嗅了兩下。

    卻引得宋姝身子一僵。

    拍打他脊背的手忽然停住,月光下,晏泉清晰見她後頸寒毛乍起。

    雖是如此,宋姝卻仍未掙脫他的束縛,只是扭了扭頭,想要躲避他的氣息。

    晏泉的心像是這天邊的月光,原本淒寒,原本孤亮,卻在她身上化作了一灘柔水。他安撫似的輕輕揉捏著宋姝的後頸,聲音恢復了往日平靜,卻又多了許多溫柔。

    「睡吧。」

    宋姝聽晏泉聲音溫柔,心裡異樣再起,卻被她又一次壓了下去。

    他受了許多罪,身體還不好。

    既如此,她先縱著他,也沒什麼要緊。

    她的頭枕在晏泉結實有力的臂膀上,反手摟住他的後腦,沒說話,卻閉上了眼。

    呼吸逐漸均勻,宋姝當真毫無防備地在他懷中睡去。

    晏泉一埋頭便能見她睡臉嬌憨。

    不多時,撫著他後腦的手鬆開,睡夢中的宋姝側過身去,玉腿一蹬,便將兩人身上本就單薄的錦被踢下了地。

    晏泉沒料到她熟睡之後竟如此不老實,無奈只得鬆開她,下地去將錦被撿回了床上。剛一回頭,卻見這宋姝四仰八叉的躺在榻上,一點兒余縫兒也沒給他留。

    晏泉好笑的拽了被子上榻,卻不忍擾她睡意,便只得小心翼翼地繞開她,在床邊角落裡地方為自己尋摸了一方下榻之地。

    他將被子蓋在宋姝身上,拾過她在空中亂舞的手,放在自己唇邊,落下輕輕一吻。

    月色如華,映出他眼角唇邊柔笑。

    「小東西,晚安。」

    江夜,大霧瀰漫。

    餘杭運河上,季秋在後頸間的刺痛中甦醒,旋即便從豐源口中得到了一條讓他呆若木雞的壞消息。

    手上的蓮玉玉佩成色不算好,泛著白霧的蓮葉尖上還掛著一絲殘血。季秋握緊了玉佩,試圖感受季春臨終之際留在上面的最後一絲餘溫。

    「不可能,不可能……」

    從方才起,他便一直重複著這句話。站在船艙角落裡,像是失智了一半。

    她妹妹在京城好著呢,前些日子還寄回來了家信。

    不可能,不可能。

    豐源看著季秋木雞似的模樣,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他也有個妹妹,剛剛及笄,在家裡被父兄千嬌百寵著。若是有一天他妹妹也被人這樣糟蹋……豐源抿了抿唇,不敢細想。

    花娘看著自己相公瘋魔的模樣,靠上前去拉住了季秋的手,誰料,剛剛碰上,卻被季秋甩開了。

    他轉過頭,一雙眼裡沒了神采,愣看著花娘,重複著:「不可能,她不可能死,不可能死。」

    花娘心裡也不是滋味,一晚上驚嚇大亂,她脖子被那些刺客劃破,纏著紗布,昏黃燭火下,那張瑩潤的鵝蛋臉像是被人抽乾了血,慘白無光。

    「季秋,你別這樣兒,小姑子她……」

    話音未落,季秋怒吼道:「都是你!當初非要趕她走,若非如此,不可能。」

    季秋面白如紙,呆愣的表情終於恢復了些許人氣,卻是猙獰。他攥住花娘的手腕,濃眉怒瞪,眼裡滿是怒火。

    若非是花娘三天兩頭地與他鬧,季春怎麼可能離開?

    她若是沒離開,現在還該好好地留在自己身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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