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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51:23 作者: 無潰
    「虎頭,你再放我五千兩。」

    名喚虎頭的男人走過來,從善如流地從懷裡掏出一沓銀票,笑道:「剛才三公子才派人來囑託過,說您今日勢頭正好,叫小的千萬不可掃您的興。」

    阿年站在不遠處,望著虎頭黝黑面龐下那一口白牙,只覺刺眼得厲害。

    虎頭口中的『三公子』是這萬運樓背後的大莊家,而這虎頭就是三公子手下的人。

    他家大少爺今日來賭場玩得是一拖五,檯面上和萬運樓一比一的賭,可這台面下卻是和三公子賭了五倍價。

    這五千兩銀子,若是輸了,他家少爺今日欠下三公子的,可就是整整三萬兩白銀!

    思及此,阿年覺得自己腦子都在發懵。

    他大著膽子上前又勸道:「大,大少爺,今兒要不然就到這兒吧。」

    宋冉抬頭,淡淡看了他一眼:「怎麼,你覺得我要輸?」

    只此一句話,阿年後頸處汗毛倒立,趕忙到:「小的不敢,大少爺今日鴻運當頭。」

    話罷,他趕忙噤聲站在了一旁,恨不得將自己縮成一個的小球兒,躲進地縫兒里去,心裡暗罵自己多嘴,生怕自己成為下一個阿匯。

    阿匯從前也是在宋冉身邊伺候的近奴。五年前阿匯陪著宋冉來萬運樓的那日,阿年也在。

    當時正如今日情形一模一樣,宋冉與三公子玩一拖五,輸得狠了。阿匯是個耿直的,好言相勸讓宋冉離桌回府,甚至差點兒和虎頭打起來。

    那時宋冉坐在一旁,一句話也沒說。

    然而出了萬運樓,回到府里,他一言不發地屏退了眾人,抄起鐵棍,將阿匯打得皮開肉綻,白骨從血肉中露出來,紅白交加,濕淋淋的一片看得人頭皮發麻。

    一邊打,還一邊罵:「都是你這刁奴,把我的運氣都攪光了!」

    那晚,阿匯的屍體是阿年帶人埋在翠竹林里的,對外只說了一句暴斃。

    阿匯與他一樣,都是無父無母無依無靠,簽了死契的奴才,即使是在宋府死得不明不白,也不會有人刨根問底。

    阿年不想像他那樣裹著草蓆進亂葬崗,便只能老老實實將嘴閉上。

    賭桌上,宋冉還在輸,舉手投足之間卻像是老僧入定般從容。

    阿年知道,今晚不到萬運樓關門,他是不會離開的。

    第十四章

    陳何年一邊為晏泉把脈,臉上的笑意卻逐漸消失殆盡……

    「怎麼了?」宋姝問。

    陳何年的手搭在晏泉瘦弱的手腕上,渾厚的聲音似是艱澀:「雍王殿下虧虛太甚,手腳上的傷又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宋姝垂眸。

    一室寂靜中,晏泉忽然道:「也就是說,我徹底沒救了。」

    他微垂著頭顱,狹長眼眸中那雙黑漆漆的瞳似是古井幽暗。

    陳何年見狀,急忙搖頭道:「非也,您這身子,細心調養著,恢復五六成沒問題,只是身子底可能不若當年那般好,行走拿握可能不太便捷……」

    這話說得委婉,晏泉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實就算陳何年不說,他也知道自己這副身子只怕是已經毀了大半……

    他看了看自己的滿是傷痕的手腳,猙獰傷口縱橫交織其上,他卻連一點兒該死的痛感也無。

    他毀了。他早就該知道的不是嗎?

    陳何年看著晏泉落寞模樣,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勸他。

    正在這時,宋姝開口道:「不管幾成,都請先生盡力治。」

    晏泉猛然抬頭,只見她臉上沒了平日裡慣有的玩笑意味,望向多了些懇切,「好上一成,都是比如今好。」

    她逆光站在門口,朝霞似是她身後布下了一層金邊。晏泉眯眼看向她,喉嚨忽而有些發緊。

    半響,陳何年聽他道:「她說得沒錯……好上一成,都好過如今。」

    沙啞的聲音里聽不出什麼情緒來,陳何年卻莫名覺得眼前人似乎是重拾了一些信心。

    他心下鬆了一口氣,上前去接著為晏泉把脈看傷,而後又對宋姝叮囑幾句,這才拉著拂珠回去配藥了。

    送走陳何年後,宋姝倚在門框上,隱隱約約能聞見男人身上傳出血腥而酸腐的氣息,憩了憩鼻子……

    她剛才問過陳何年,陳何年說要為晏泉擦洗身子,而後給身上大大小小的創口做個簡單的清潔……

    如今陳何年拉了拂珠離開,這差事自然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宋姝上輩子在小鎮裡當大夫。小鎮地處邊陲,民風本就開放,再加上她自己原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為人治傷時便也從不忌諱,自也沒將擦洗這種小事放在心上。

    她沖一直在院裡忙著打掃的傀儡吳全吩咐了一聲,不多時,吳全便打了兩盆水進來。她又從自己的嫁妝箱子裡翻出兩塊上好的棉巾泡進了盆子裡——

    「陳先生說一會兒回來為你針灸,我先幫你擦擦身子,把金瘡藥塗了。」

    說著,她行至床邊便要去脫晏泉的衣服……怎料男人卻掙扎著要躲開她的觸碰。

    望著她伸過來的手,晏泉的眉間緊得像是能擠死兩隻蒼蠅:「成何體統。」

    宋姝一愣,忽然一下反應過來,她這位小舅舅,平日裡最是守禮。即使到了現在,冷不丁地被女子扒衣裳,想必心裡也過不去那道坎兒。

    然而看著他一身狼狽模樣,宋姝卻不欲慣著他,笑道:「我們昨日才拜過堂,成了夫妻。夫妻之間,哪裡講什麼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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