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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51:23 作者: 無潰
    她母親很美,很溫柔,她猶記得幼時雷雨天縮在她懷裡時的濡慕之意。她的懷抱很香,很柔軟,卻只有很少的時候是屬於她的……

    想來德喜口不擇言之時並未說錯。

    她這般猖狂性子,屬實是個沒娘教養的野東西。

    目光倏然冰涼,宋姝將那一桌子的物件兒盡數拂在地上。

    此起彼伏的脆響後,撥浪鼓被磕出了一個凹槽,花釵碎作滿地朱玉,萬花鏡也變成了一地零碎,唯余那隻小馬木雕全須全影兒地落在月光里,孤只單影。

    屋外侯著的小丫頭聽見這一陣聲響,還以為宋姝出了什麼事情,慌慌張張地跑進門一看,只見滿地的碎渣子,而宋姝一襲青裙立在月下,目光冷得像是要結冰。

    「大,大姑娘……」小丫頭有些緊張。

    「將東西掃乾淨倒了吧。」她漠聲吩咐著,朝屋外走去——

    小丫頭拿了簸箕掃帚進來打掃,將一地碎渣子捧出門外的時候,又被宋姝攔下。

    宋姝被賜嫁雍王,明日便要前往幽山別院的事情人盡皆知。小丫頭顫顫巍巍地停在原地,生怕這位主子氣兒沒地兒撒,全倒在自己身上。

    然而宋姝只是伸手從簸箕里將那個髒兮兮的小木馬取了出來,抖了抖灰,又攥回了手裡。

    淒清月色下,她神色漠然地看著手中的木馬,手指卻不自覺地收緊——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當初秦國夫人的死不應該被怪罪在晏泉頭上。

    可是她失了母親,總要一個人來問罪不是嗎?

    母親是因為護著晏泉而死的,她不去恨他,又該去恨誰呢?

    恨那個生下她卻少有陪伴的母親,亦或是自己嗎?

    攥著木馬的手越發緊,被鳳仙花汁子染得嬌艷欲滴的指甲裂開,鮮血從指縫間流下,在木馬的頭顱和眼睛上留下了道道血痕。

    小丫頭被驚得說不出話來,宋姝卻恍然未覺。

    「大,大姑娘,您,您流血了。」

    在她的驚呼之中,宋姝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還不去將東西倒了,少聒噪。」

    「可您,您的……」

    小丫頭原是好心,然而對上宋姝那雙寒眸,話到嘴邊卻卡在了喉嚨里。匆忙低頭,瑟縮著跑開了。

    落寞月光中,宋姝從懷裡掏了帕子出來,草草地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傷口,又將木馬上的血痕擦乾,隨後回到房間,隨手將那隻木馬放進了陪嫁的箱子裡。

    第九章

    幽山別院內。

    幽閉已久的房門從外打開,吳全笑眯眯地走了進來。

    床榻上,是一團像爛肉一般模糊的人影,發出陣陣酸腐的味道。吳全憩了憩鼻子,拽著晏泉的頭髮將他拽醒——

    「雍王,起床了!」

    晏泉從一個昏沉而漫長的夢中醒來,身上的麻木與疼痛交織,恍惚之間,他在朦朧燭光中看到吳全穿了一身紅衣裳……

    「雍王,你的新娘明日便要到了!」吳全似是心情極好的模樣,笑呵呵的。

    晏泉沒有說話的力氣,那雙深似寒潭的眸子半眯半睜,瞧著吳全一個人手舞足蹈地做著戲。

    他沒有反應,吳全卻也並未像往常那般發怒,反而湊過來,商量似的道:「雍王,你看,奴這麼些年來也沒成過親,你這身子,這副模樣,也不太適合拜堂。明日不妨由老奴代您與那宋大小姐成婚。」

    再次聽到宋姝的名字,晏泉遲緩的大腦緩緩開始轉動,想起前些日子吳全說過的話——新帝要讓宋姝嫁進幽山別院。

    濃眉緊蹙,他定定地看著吳全,開口想說些什麼,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吳全又道:「奴已經想好了,明日奴與宋大小姐拜堂,殿下在這寢室實在寂寞,所以奴特地在那正堂的牆後面為你留了個位置。」

    說罷,他將晏泉拽了起來,又道:「奴現在就帶您去看看。」

    晏泉被他粗魯地扛出了那間小屋子,屋外,深秋凌冽的空氣撲鼻而來……

    晏泉時隔多月第一次呼吸到外面的空氣。沒有腐臭,沒有腥氣,一派自由。他還來不及感受這深秋的涼意,吳全便已經將他扛進了正堂里。

    破破爛爛的堂室里只有兩盞簡陋的紅燭,吳全嘿嘿一笑,將他帶到了房間的角落,指著牆對面那個黑漆漆的窟窿道:「您瞧,這便是奴給您留的位置。」

    晏泉勉強抬眼,只見室內破敗的牆體被吳全硬生生地砸出了一個僅半人高的狹窄窟窿。

    吳全又道:「雍王,只要您將那東西交出來,陛下必會給您個痛快,您又何必在此受難呢?」

    新帝之所以現在還沒殺掉晏泉,而是將他關進這幽山別院折磨,就是因為晏泉手裡握著新帝想要的東西。

    吳全奉了聖命前來從晏泉口裡套出那東西的下落,然而兩個月過去了,晏泉卻始終不肯開口。

    現在也是。

    他像是一灘爛泥一般滑落在牆角,卻還是固執地不曾開口。

    吳全有些生氣,陰陽怪氣道:「雍王真當英豪,既如此,您便請吧!」

    說著,他毫不手軟地將晏泉塞進了那個窟窿——

    破敗的身軀像是碎布一樣被他隨意擺弄成了扭曲而古怪的姿勢,與那洞空嚴絲合縫的貼在了一起。

    吳全居高臨下的看著窟窿里的人,聲音里藏著一股隱秘的愉悅,安慰道:「您別怕,這窟窿里,奴特地為您添了一個氣孔,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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