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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49:32 作者: 不問三九
    遲騁沒過去叫他,只遠遠地看著那個男孩兒。

    陶淮南像是並不知道遲騁來了,坐在吧檯邊,偶爾和人說句話。

    今天人沒那麼多,也不是什么正經的演出,小舞台上只有江極和馬笑笑,江極自己邊打鼓邊吼著唱歌,馬笑笑給他彈吉他,還總是彈錯音。

    江極人氣還是不錯的,這地方他們常來,有不少人都聽過他唱歌。他連著唱了三首嘶吼的歌,然後下來了。

    有人讓他再唱會兒,江極擺手說不唱了。

    下面還讓他唱,江極終於怒了,說:「今天不給錢的,我唱兩首練練嗓子,還真當極哥不值錢啊!」

    大家都笑了,陶淮南也笑,說:「極哥又發火了。」

    旁邊男生跟江極說:「算啦。」

    馬笑笑現在也學會了,在群里學的,跟群風格非常一致,條件反射一樣地接了句:「算了算了極哥!」

    江極:「給我滾!我現在聽見這倆字兒就想踢人!」

    旁邊人又都笑。

    陶淮南笑了會兒,笑完站了起來,自己走到小舞台上,在高腳凳上坐下了。

    「極哥不唱了,那我唱一首吧。我唱歌比他差遠了,吉他也不一定能彈准。」陶淮南從旁邊摸到吉他,撿起來抱在身上。

    這兒沒人聽他唱過歌,但是乾乾淨淨的小帥哥坐在這兒,笑眯眯地說我唱首歌,這本身就挺讓人愉悅。

    「我還沒好好給你唱過歌,今天想給你唱首溫柔的歌。」陶淮南眼睛落在前方,不知道在跟誰說話。

    「這個歌本來是唱給姑娘的,詞也不是那麼貼,但我今天要唱給……」陶淮南說到這兒的時候頓了一下,低了點頭像是在思考。

    小舞台上面現在只開了幾個黃色的小燈,顯得坐在下面的人有種安靜的氣質。

    「唱給我的誰呢……」他眼裡帶著一點笑意,再出口就帶了不明顯的繾綣,「我的……一個詞不夠說,反正就是唱給你。」

    遲騁靠在椅背上,看著他的方向,他的眼睛裡有光點,是陶淮南那邊的小燈映在他眼睛裡。

    「也唱給從我八歲到現在的這十幾年。」陶淮南手指慢慢地掃了下弦,然後覆在琴弦上,說完他的話。

    「有你跟我一起長大,這就是最好的,謝謝這一切,謝謝時間。」

    第126章 完結章

    溫柔的男孩子, 一個人抱著吉他,坐在那兒唱了首老歌。

    他嗓子很乾淨,也清透。這是一首並不難唱的歌, 陶淮南談錯了幾個音, 卻也不在意, 他唱得很輕鬆。

    遲騁始終看著他,片刻都沒轉過眼。

    「那天黃昏,開始飄起了白雪,憂傷開滿山崗, 等青春散場……」

    下面坐著的人四顧看著,都在找台上男孩兒口中的「你」是哪個。已經有人眼尖地鎖定在了遲騁身上, 有幾個小姑娘回頭看著他。

    然而遲騁誰也看不見, 只除了台上那個穿襯衫的男孩兒。

    眼前很多畫面一一閃過,像一場很長、很長的電影。

    電影開始於那個十幾年難遇的冷冬,那年冬天冷得骨頭縫都針扎一樣疼。

    那時候他還叫遲苦。

    他在冬夜裡凍得像條死狗, 然後被抱進了屋裡。炕上有個男孩兒,是個瞎子。

    小瞎子什麼都沒見過也不知道,膽小得像個耗子,冰溜子掉地上都能嚇一蹦。

    那個冬天,他被陶家哥倆領回了家。那個高高大大的成年人變成了他哥。

    記憶里第一次來城裡, 也是第一次坐小轎車。陶家那個小瞎子坐在他旁邊,從兜里摸摸索索地掏, 掏出來兩個棒棒糖放他手裡。瞎子眼睛看不見,給人東西不遞過來, 只能兩隻手都用上, 一隻握著別人的手,另一隻把東西塞過來。

    「你幫我撕開一個, 另一個給你。」

    小瞎子像是得了個新玩具,朝向自己的時候,那雙大眼睛裡帶著新奇和期盼。棒棒糖甜膩膩的味兒隨著他的話音一起撲過來:「你別害怕,我哥可好了。」

    瞎子愛親近人,說話也要靠得很近,他不自在又防備地往後躲了躲,小瞎子又說:「以後你在我家沒人打你了。」

    糖味兒混著奶膻味兒攪在一起,離得太近,還摻著小瞎子身上暖和的熱乎氣兒。

    遲騁睡在陶家的床上,穿著小瞎子的衣服,周圍永遠都帶著那股膩乎乎的奶味兒,混上他自己身上的農村柴火味兒,漸漸分辨不清了。

    瞎子被養得嬌貴,臉上身上都有肉,尤其是那兩條腿,肉乎乎的老沉了。哥不在家的時候他倆睡一塊兒,他總是被壓醒。醒了往下推推,沒一會兒還壓上來。剛開始他不適應,後來習慣了,也不覺得沉了。

    有一次兩條小肉腿都壓在他肚子上,壓得他實在喘不過氣,往下推開了一條。

    小瞎子沒醒,被推了又不高興,撅著嘴轉過來,胳膊一圈一摟,咕咕噥噥地哼哼。他那時候既不喜歡這麼親近,又嫌他煩。推了推沒推動,皺著眉不耐煩地一翻身,就也那麼睡了。

    畫面一轉,他們都變成了背著書包的小學生。

    那幾年他們被牢牢地捆在了一起,小瞎子膽小得很誇張,不敢跟人說話,不敢自己走路。陌生環境裡的兩個小豆丁,小瞎子每天都要跟他牽手,牽得手心裡全是汗。他時常得甩開瞎子的手,往褲子上蹭蹭手心裡的汗,再重新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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