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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49:32 作者: 不問三九
「那不行,我得送你,」陶曉東說,「咱倆開一個車那不也是綠色了?」
陶淮南手背在身後,笑著聽他們聊天。
齊醫生說陶淮南變了不少,陶淮南說:「真的嗎?那很好。」
要說變化確實有的,像是如果在從前,陶淮南不可能還加入什麼樂隊,甚至還出去演出。站在前面所有人看著他們,心裡想的都是:這些盲人彈得真好,活得真努力,看不見了還這麼樂觀。
連給他們的掌聲里都是帶著真誠的鼓勵。
從前陶淮南會覺得這樣很不自在,也沒那麼想要這些同情和鼓勵。現在無所謂了,反正他們確實樂觀又努力。讓別人看到也沒什麼,不丟人。
然而樂觀的小孩這一年裡卻出了點小意外,過小路口的時候被車給碰了。車迅速從他身前飛過,刮上了他的盲杖,陶淮南被那力道帶得跟著摔了出去,在地上滑了好幾米。
肩膀、胳膊和腿都擦傷了,不過好在沒大傷。
那車撞完人跑了,陶淮南自己站起來,也不知道盲杖哪去了,瘸著腿摸到路邊,坐在地上給哥哥打電話。
直到周圍有人注意到了他,幫他把遠處的盲杖撿了回來。
那次陶曉東氣瘋了,路口監控、周圍店家監控,凡是能調的他都給調出來了,到底還是把那車給找著了。
後來怎麼處理的陶淮南不知道,哥也沒跟他說。
這事給陶曉東弄出心理陰影了,不敢再讓陶淮南一個人出門。陶淮南反而一點沒害怕,擺擺那隻壞了的胳膊:「哎呀你淨能大驚小怪,我走了。」
陶曉東撈住他:「你等會兒,我送你。」
「我可不用你送,」陶淮南背著書包,拿好了盲杖,「拜拜。」
陶淮南早已經適應了一個人走路,儘管路上的盲道上總有障礙,也經常是不通的,可陶淮南總能一個人摸索著朝向正確的方向,實在辨別不清了還可以問路人。
跟從前比起來現在固然是不體面的,不像從前那樣看不出是個盲人,可漸漸學會了怎麼像一個盲人那樣活著。
那一年的十月份,陶淮南生日的時候,夏遠哥給陶淮南弄了條拉布拉多。
是一條有證的導盲犬,很乖。前主人要有寶寶了,把它遺棄了,轉手送了人。
它第一次見到陶淮南就貼在他腿邊,咬著自己的牽引繩往陶淮南手裡送。陶淮南驚喜地蹲下來摸它,拉布拉多用鼻子頂他的手心,微張著嘴呼哧呼哧地看著他。
陶淮南和它玩了好一會兒,可最後還是沒有留下。
「留著吧,平時走路也能帶著你。」夏遠哥捋著拉布拉多的腦袋,跟陶淮南說,「這樣方便,省得有時候你摸不清方向。」
陶淮南還是搖頭:「我不用,夏遠哥。」
導盲犬貼著他的腿蹭他,陶淮南再次蹲下來摸它,和它說:「辛苦了,小天使,你會有個好主人。」
陶淮南到最後也沒有留下它。
那年冬天陶曉東經常在外面出差,天天忙忙叨叨的過得很有奔頭。
十二月初遲騁生日,陶曉東一早訂機票飛了趟北京。陶淮南並不知道,他在齊醫生醫院裡幫另外一位盲人諮詢師做著記錄,完成之後給哥打了個電話。
陶曉東接起來的時候他那邊亂鬨鬨的,陶淮南問:「在幹嗎?曉東。」
陶曉東說:「沒事兒,怎麼了你說。」
「別忘了打電話,」陶淮南提醒他,「苦哥生日。」
陶曉東在電話那邊笑著說:「我都到北京了。」
陶淮南聽見他跟旁邊人說:「還提醒我今天你生日呢,慫樣兒吧。」
陶淮南的呼吸立時加快,舔了舔嘴唇。
陶曉東問他:「還帶別的話不?」
陶淮南搓了搓手機,說:「就帶個生日快樂吧,健康平安。」
「聽見了,」陶曉東沒心沒肺地在電話那頭說,「我開免提了。」
曉東滿肚子都是心眼兒,他分明就是故意的。陶淮南掛了電話之後揣起手機,在原地發了半天呆。
遲騁一次都沒回來過。
陶淮南從很多地方都能聽到他的事兒,從哥這兒能,從以前的同學那邊也能。
這年冬天,外出上學的學生們都回家等著過年了。
他們已經大四了,有的已經開始實習了。高一時的小群還在,他們還是時常說話。陶淮南還在群里,只是從高中畢業開始從來沒再出過聲,群里就像沒這個人了。
有季楠張羅著,那放假了肯定要聚。
他開著車親自去接的陶淮南,陶淮南當時正跟潘小卓一塊兒複習呢,倆小孩兒天天泡咖啡館學習準備考研。季楠一車拉走了倆,耽誤倆好學生複習了。
這次人來得很全,小群里只有幾個沒回來的沒到。
季楠在南方上的學,明年估計要出國了。石凱也在北京上的學,他跟遲騁偶爾能見上面。
時間倏忽三年半,這群當年無憂無慮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也都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大人,開始要慢慢地邁進社會了。
潘小卓坐在陶淮南旁邊,一直在吃東西。
當初小伙子們跟餓虎撲食一樣搶東西吃,現在菜擺了滿桌,卻只有潘小卓在吃。他往陶淮南手邊放了碗湯,倆人小聲嘀咕著點評,說不好喝。
「小眼鏡兒,當初欠我四千,什麼時候給。」季楠突然出聲,把正喝湯的潘小卓直接給嗆咳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