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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49:32 作者: 不問三九
「陶淮南站起來一下。」老師突然叫了名字,陶淮南神經一緊,又聽老師說,「既然都那麼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看完以後瘋跑的時候注意別碰著他,誰給我惹事兒我就找你家長,現在班不好帶,你們也都不好管,我管不了讓你爸媽領回家管。」
遲苦皺了下眉。
陶淮南扶著桌子邊站了起來,抿了抿嘴唇說:「大家好,我是陶淮南。我眼睛看不見,以後如果我走路撞到你們了先說聲對不起。」
身後有幾道聲音說「沒關係」,女孩子的聲音。
最後面的位置也傳來個兩個男聲說:「沒有事兒!」
「坐下吧。」老師說。
「看不見怎麼上課啊?」另外一個方向又傳來個男聲。
「你管呢?」老師一個眼神扔過去,「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頭一天上學,就是讓大家認認班,熟悉一下環境,也發發書什麼的。
老師組織開了個班會,讓大家都輪流到前面做個自我介紹,互相認識認識。
遲苦上前面去一共就說了兩句話,說完就回來了。
「我是遲苦。」
「陶淮南是我弟。」
「吃苦?」
不知道哪兒傳來的笑聲,幾處低低的「噗嗤」,遲苦面色不改,往那兒一坐頭都不回一下。
「我發現咱們班有幾個男同學嘴挺碎啊?」老師在前面掃視了一圈,眼神挺厲害的,「以後要不當個央視名嘴兒是不都白瞎你這嘴了?」
底下又開始小聲笑,陶淮南還是不習慣這種環境,又去抓遲苦的褲子。
他伸手過來遲苦下意識握了下他的手,陶淮南低聲說:「我好不自在。」
「沒事兒。」遲苦放開他的手,「等會兒回家了。」
陶淮南輕輕地「嗯」,然後又悄悄地嘆了口氣。
儘管在普通學校當個異類如此困難不自在,陶淮南也不願意跟遲苦分開獨自上盲校。畢竟現在再難受旁邊還有遲苦呢,兩個人總好過一個人。
每到一個新環境陶淮南的適應時間都要好幾個月。
要憑聲音記住每一個老師和同學的名字,要記住大門和教學樓的距離,記住班級的位置。讓自己融入一個新的集體,這對陶淮南來說很難。
但是身邊總有遲苦,就好像也沒那麼難啦。
「剛才說話的是誰呀?」陶淮南湊近遲苦,小聲問著。
「李雪。」遲苦也小聲告訴他。
「李雪?」陶淮南腦子裡畫上大問號,「李雪不是上次你說長辮子那個嗎?給我奶茶的。」
遲苦想了會兒,說:「那是程雪。」
「哦哦哦。」陶淮南點點頭,「程雪是班長。」
「鄭雪是班長。」遲苦說。
陶淮南張了張嘴:「啊!」
遲苦笑點再高也被他一臉迷茫逗笑了,感覺陶淮南現在就像漫畫裡頭頂黑線團的小人,大眼睛還繞著圈。
「你咋笑了?」遲苦笑的時候少,搞得陶淮南還怪意外的,「你笑啥?」
「沒笑啥。」遲苦收了笑,幫陶淮南把盲文課本拿了出來。他的盲文課本和普通課本對應的,區別不大。
陶淮南過會兒才繞過圈,明白過來了,用腦袋撞了撞遲苦的肩膀:「你笑話我!」
「我可沒有。」遲苦往旁邊躲了躲,不讓他撞。
「騙人。」陶淮南撇撇嘴。
陶淮南從小和遲苦在一塊慣了,是很親近的關係。平時在家跟哥哥和遲苦都親,摸一下撞一下太正常了。
他看不到別人的動作,日常行為沒有參照,不明白在班級和在外面的時候,太親近的動作顯得不合適,畢竟不是小朋友了。初中生就跟小學生不一樣,有些動作會讓陶淮南看起來更不正常。
視障聽障語障都有一樣的問題。
殘疾使他們心理更純淨天真,心理年齡要比正常小一些。這也就導致他們時常跟普通人有區別,直白說就是有的看起來會像腦子不好,有點傻氣。
在這方面陶淮南好很多,因為哥哥和遲苦管他管得嚴,哪裡不合適就及時嚴厲糾正。
晚上回家的路上,遲苦跟他說:「以後在學校除了牽手之外不能做其他動作。」
「什麼其他動作?」陶淮南不太懂。
「你今天用頭撞我,不行。」遲苦說。
陶淮南大概明白了,小心地問:「別人不這樣,對吧?」
「嗯。」
「幾級不能做?」陶淮南問。
遲苦想了想,告訴他:「三級吧。」
陶淮南鬆了口氣,笑著說:「那還好還好。」
「幾級不能做」是他們家私定的標準,為了讓陶淮南能更準確地衡量行為不能做的程度。
一級就是完全不能做,一次都不行,比如衣著不整,比如上次在湖邊自己下了斜坡;二級相對嚴肅,像他小時候哥哥和遲苦不讓他眼珠亂動;三級就是些無傷大雅的小毛病,做了也沒大事兒只是需要糾正。
陶淮南聽見是三級就輕鬆了不少,點點頭說:「知道了。」
過會兒又問:「那在家呢?」
好奇寶寶眨眨眼睛,虛心學習:「在家也不能嗎?」
遲苦扭開臉,嫌他問廢話,不耐煩地低聲回:「在家隨便。」
陶淮南笑起來:「知道啦!」
小孩子總免不了要長大,長大很累,可沒有人會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