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2023-09-20 16:49:32 作者: 不問三九
    最後十爺爺被送回了田毅奶奶的老家,在離奶奶墓地不遠的一塊地方。老金毛回到了老主人身邊,她們終於能長久陪伴了。

    小主人還有自己的人生,他漫長的一生才剛剛起了個頭。

    回去的路上陶淮南沒再哭,鼻子尖通紅,眼皮也都腫著。他一直緊緊攥著遲苦的手,是難過時的移情,是他封閉窄小的世界裡新的指望。

    現在遲苦是他的小狗。

    跟十爺爺一樣,是他一個人的。

    那晚陶淮南睡在遲苦的旁邊,抓著他的手,偷著和他說:「以後我聽你的,你也要聽我的。」

    遲苦今天對他很有耐心,不嫌他煩,可能是白天的陶淮南哭得實在可憐。遲苦閉著眼睛答應了聲「行」。

    「因為我們都是小狗。」陶淮南也閉上了眼睛,過會兒眼角落下了一滴眼淚,輕聲說,「我好想十爺爺呀。」

    遲苦按按他手心,陶淮南說:「我不會讓你像我現在這麼傷心,我不離開你。」

    「睡吧。」遲苦糙小孩今天全部的柔軟心思都已經用光了,這會兒不太能繼續跟陶淮南在一條線上。

    陶淮南自己偷著哭了會兒,然後牽著遲苦的手慢慢睡著了。

    從這天開始,他們倆好像達成了什么小孩子之間的默契的約定。

    陶淮南長住遲苦屋了,只有偶爾陶曉東想摟摟他的時候才會被抱回去當個娃娃摟一夜。遲苦對陶淮南也耐心了一些,雖然也會讓他「別煩人」,可跟從前比起來還是軟和多了。

    過年的時候哥哥問陶淮南還想不想要小動物了。

    陶淮南瞪著大眼睛問:「什么小動物呀?」

    「小貓?小狗?」陶曉東說,「你想要什麼都行。」

    陶淮南認真想了半天,過會兒搖了搖頭說:「我不要啦。」

    「真的啊?」陶曉東問。

    「真的,」陶淮南伸出一根手指頭朝遲苦的房間指了指,「我有遲苦啦。」

    陶曉東攥著他的小手指頭換了個方向:「往哪兒指,在這呢。」

    陶淮南「啊」了聲,又重新指了一下,晃晃手指頭:「我有遲苦啦。」

    陶曉東讓他弟可愛得心都化了,捏捏他的臉,揉揉搓搓,搓到臉變形嘴噘起來。

    遲苦從房間走出來,穿著套紅衣服。兩個小孩兒都穿的紅色,是黃嫂給買的,圖個過年的喜慶。陶淮南穿著襯得臉色更白,唇紅齒白一個奶孩子。遲苦瘦,也黑,一穿紅色顯得更黑了,還有點土。

    陶曉東笑話他,說他又變成了農村小小子。

    陶淮南雖然看不見,但也跟著樂。

    遲苦從來不怕人笑話,哥倆都笑話他,他坦然自在地往沙發上一坐,說:「我本來就是農村小小子。」

    「你不是啦,」陶淮南笑著說,「你現在是我的小狗。」

    陶曉東彈了他腦袋一下,說他:「別整天小狗小狗的,他是你小哥。」

    「啊,」陶淮南倒是乖,順著就叫,「小哥。」

    遲苦彈了下他另外一側的腦袋。

    第17章

    從這時候起,人前是小哥,人後是小狗。

    小時候口無遮攔年少無知,小狗小狗說起來坦坦蕩蕩不覺得侮辱人,後來明白了這種說法外人聽著不對勁,於是「小狗」就變成了兩個人私下裡的秘密。

    他們學校一年級一共讀三個學期,第一個學期相當於半個學前班,為了讓這些盲童早一點適應學校。

    等到三個學期都讀完,遲苦就該轉走了。他一個明眼小孩,總不能一直在盲校上學,陶曉東最初就跟他說過只需要陪一年。

    陶淮南離不開遲苦,他就算學校適應得再好再獨立,他也離不了人。可也沒跟哥哥鬧,只在夜裡偷著跟遲苦說:「你不要當別人的小狗,你是我的。」

    「睡覺。」遲苦眼睛都不睜,跟他說。

    「你就知道睡覺。」陶淮南撇撇嘴,覺得遲苦真是沒滋沒味,他都快傷心壞了,遲苦還是這樣。

    遲苦其實也沒那麼困,他就是單純的不想回應。小瞎子絮叨起來沒完沒了,遲苦是真怕回一句讓他起了頭。

    然而他不回也不代表小瞎子就不絮叨了。

    陶淮南隔一會兒嫌熱踢開毯子,涼了再裹回來,折騰了好半天。再過會兒把腿往遲苦身上一搭,搭舒服了,兩條腿都挪了上來。

    遲苦問他:「你還能不能睡覺了?」

    「我不是睡不著嗎?」陶淮南還沉浸在即將分別的鬱悶里,「以後不跟我一塊上學了誰還跟你玩,誰給你汪汪。」

    遲苦不帶情緒地回:「我不用誰給我汪汪。」

    通常陶淮南汪汪的時候都是賣乖,肯定是有事兒。遲苦巴不得他總也別汪汪。

    陶淮南自己在那傷春悲秋,覺得以後上學沒指望了,沒有遲苦了。

    過會兒小聲問:「遲苦,一周上五天學,五天都看不著我,你想不想我呀?」

    遲苦回答得毫不猶豫:「不想。」

    陶淮南被他果斷的回答刺著了,扯著毯子一翻身,不和他說話了。

    遲苦就是嫌他肉麻,心裡想什麼嘴上就說什麼。

    陶淮南被他傷著心了,接下來也不找他抒發心中苦悶了。心裡上火還沒處說,給陶淮南嘴唇裡面憋出個泡。

    哥哥已經出門去工作了,遲苦在看書練字,陶淮南自己走到遲苦那兒,跟他說:「嘴疼。」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