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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44:51 作者: 茶暖不思
他聲音如泉清幽,流淌夜色間,竟透了噬人寒意。
齊璟徐徐回身,冷眼俯視他,接著道:「原本是想暫且留著你,看看你除了誣陷姒兒外,還有什麼把戲沒玩,但是……」
齊璟默了默,他抬頭,看著那高懸的明月,眸色逐漸深邃:「朕方才做了個夢,才發現自己知道的太晚了,也許曾經,害她受了太多苦……」
夢裡他命李桂送的治病湯藥,命李桂給她帶的話,終究是害了她。
李桂不解他話中之意,但也知道今日早朝一切事情都已敗露,只得硬著頭皮不承認,然而他正想求饒,餘光一瞥,這才發現一把青龍長劍駐立在皇帝身前,他雙手支撐在劍柄上,那傲然冷峻的氣場竟壓得自己說不出一句。
玄袍靜垂,齊璟右手握住劍柄緩緩抬起,長劍出鞘聲似龍吟,星光月影映在鋒刃上,折射出刺目精光。
劍鋒在夜色中劃出一道長弧,齊璟持劍直點他咽喉,面色生冷:「既然你和赫連懿感情深切至此,如此為她賣命,朕就親自送你下去給她陪葬,正好朕也答應她了,怎能食言。」
冰冷的劍鋒就在脖子上,李桂瞳孔一震,壓制住抖動的手,不敢亂動:「陛下無故要奴才的命,奴才自然無話可說,只若如此,想必會有蜚語言陛下暴戾恣睢,奴才只怕到時給陛下惹了麻煩!」
「好一個無故!你做過的事朕還真是沒證據,但要你死也不是什麼難事,比如說……」劍刃力道漸漸加重,齊璟冷瞳中的寒戾驟顯,語色凜冽一字一句:「淨身未淨。」
聞言,李桂仿若力氣盡失,驀地跌坐在了地上。
*
更深漏長,在同一片夜空下,假山石邊,雲姒和喻輕嫵並肩而坐,那把羽白素傘被收了起來,斜靠在地上。
她們在這兒一起坐了許久,喻輕嫵將那些細枝末節都講給了她聽,雲姒才知道,原來陛下和哥哥,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世。
月光靜緩流淌在她臉上,左眼尾泛著淡淡冰色,心裡雖是百般不信,但云姒還是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她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坐著。
忽然,她有些明白為何娘親當初堅持不讓她嫁入皇家,畢竟那時,北涼對大齊的仇恨還那麼深,若不是因為齊璟當政,她人也在齊國,想必即便到了如今,兩國的舊恩怨也難以消停下來。
那時娘親被誣陷私通,難怪她一句話都不為自己辯解,怎麼也不肯否認……
黛眉略微蹙著,雲姒極輕地嘆了口氣。
喻輕嫵看了她一眼,淡淡笑問:「在想什麼?」
雲姒眸光動了動,抿唇輕聲道:「我在想,如果我娘當初去了北涼,現在一定過得很好吧。」
如此深夜,四下悄靜無人,只有溪流緩緩,和風吹過,竹葉窸窣的輕響。
喻輕嫵眺望遠方的目光變得深邈:「父王娶我娘,是不得已,他心裡的人一直都是謝夫人。」
聽了這話,雲姒甚感詫異,偏過頭去看她,而喻輕嫵側顏淺淡,平靜地望著前方。
她接著道:「我娘只是父王身邊的婢女,當初隨他到了齊國,後來謝夫人被逼嫁入侯府,她趁著父王失意醉酒,設計獻身,有了我,父王才會立她為後。」
她雲淡風輕地說著這些,全然沒有憂鬱之色。
也對,她的性格,似乎從來不需要靠任何人,不管遇到什麼都能憑自己迎刃而解。
雲姒一時不知該說什麼,躊躇半晌,喃喃出聲:「輕嫵姐姐……」
「一臉自責做什麼?」喻輕嫵眉梢淡挑,隨即笑了笑:「感情從來無關對錯,況且父王待我極好。」
就在雲姒發愣間,她又意味深長道:「其實父王很想讓我將你帶回去,但我知道,你一定捨不得這裡,」含笑起身,撫了撫裙褶,「好了,我回去了,你也早些睡。」
沒等她走出幾步,雲姒驀然站起:「姐姐!」
一聲呼喚,唯這二字,卻是包含了太多情感。
喻輕嫵在原地靜默了須臾,慢慢回過身子,只見那小姑娘快步走過來,拉住了她的手。
雲姒撲閃著長睫,對她淺淺一笑:「你等我一下。」
說罷,她便嬌小的身子一旋,往反方向跑了去。
喻輕嫵微惑,但還是留下來等她,回味雲姒方才那聲姐姐,想來她是認下了自己的身世。
喻輕嫵淡淡斂眸,姒兒喚她一聲姐姐,卻喚那人哥哥,說起來,她和他的關係倒是微妙了,她嘴角不由牽出一絲令人難辨心緒的淺弧。
很快,雲姒便抱著那隻梨花木盒快步回了來。
雲姒將梨花木盒遞給喻輕嫵,什麼都不必說,喻輕嫵自然知道這是謝夫人的遺物,雲姒是要她帶回北涼,交給父王。
喻輕嫵接過盒子,柔笑著和她說了幾句後,便離開了。
喻輕嫵一走,這兒只剩下了雲姒一人。
四下又靜了下來,心中漸漸開始悵然,雲姒唇邊的笑痕不知不覺地淡了。
其實,得知這麼多事,她有些承受不住,倒不是無法接受,只是太過突然,毫無心理準備,讓她有一種似夢非夢的錯覺,真的,又像是假的。
這會兒光線幽暗,假山竹林,仿佛有無盡的寂寞在黑暗中無聲綻放,方才好不容易收斂好的情緒,又驀然泛上了心頭。
這種時候,如果那個人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