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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44:51 作者: 茶暖不思
喻輕嫵搭著扶手,深思片刻:「唔……意在徐大人言辭片面,以偏概全?」
徐伯庸橫眉緊鎖,肅聲駁回:「公主亦是女子,又豈知安國之道?」
「咦?不是嗎?」喻輕嫵一臉恍悟,繼而笑了笑:「哦,既然不是徐大人言辭之過,那便只能是字面意思了。」
徐伯庸聞罷一瞬無言,他如何聽不出來,這玉嘉公主第一句亡國無非亂政,面上之意是國之命運,責在帝王,而非美色,而那第二句直道他言辭片面,他這般一反駁,便將他先前憂心忡忡的大篇言論,變成了他在暗示皇帝朝政亂治了。
徐伯庸斜晲過去,侃侃道:「《易經》有言,『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木長固根,流遠浚源,防患於未然總不會錯!」
喻輕嫵悠悠撫了撫裙褶:「徐大人,時運不濟何苦要憎怨紅顏呢,推諉可不是君子所為呀。」
她並沒有同他們一樣畢恭畢敬地起身,而是從容愜意倚坐著,秀眸輕彎,像是全程都在和他漫談般有說有笑。
徐伯庸話音一堵,頓時憋得老臉脹紅:「你……」
「徐公。」
方才一直沉默的那人語氣低緩,聲音淡淡響起,齊璟略一抬手示意,徐伯庸失聲一瞬,也只能暫且先坐了回去。
而雲遲仍站立那處,神情深沉,他凝著那低眉垂首的紫裳姑娘,她眸心稍縱即逝的畏怯,逃不過他的眼睛。
喻輕嫵掠了一眼,眉梢淡挑,而後全然不避諱他人,曼聲一笑:「坐下吧,雲將軍身材這麼健朗,擋著人家了。」
她語色清媚,頗有幾分挑逗的曖昧,雲遲瞳孔忽閃勃色,但想到喻輕嫵適才替雲姒解圍,亦是幫了他的忙,此事他出面不得,若不是她奪話過去,自己早為雲姒和徐伯庸槓上了。
雲遲停頓一瞬,難得沒用冷臉對她,只默默坐回了喻輕嫵邊上。
徐伯庸畢竟三朝老臣,眼光自然是精得很,這一瞧一聽,便發覺雲遲和這玉嘉公主之間不甚單純,驀然震驚,一向威風軒昂的雲將軍怎都淪陷了!
徐伯庸看了看一身媚骨的玉嘉公主,又望了望清絕嬌柔的雲姒,心下憤然一嘆——
紅顏禍水,都是紅顏禍水!
便在此時,齊璟稍一抬眸,面色深邃難辨,淡聲道:「徐公用心良苦,為江山社稷費盡心血朕自然明白,然時也,命也,家國何以治,如何治,朕自有約束。」
有了先前喻輕嫵的鋪墊,徐伯庸此刻如鯁在喉:「陛下……」
齊璟似嘆非嘆,語氣卻令人無以置疑:「自古紅顏多薄命,姒兒她並無過錯,若朕再不由分說推責於她,那女子的苦,又該與何人說?」
他在替她說話,一言一語皆沉穩有力,雲姒羽睫微動,眼中瞬息泛過淺淺清光,心中殘存的些許不安也都徹底消散了。
徐伯庸欲言又止,再多言反倒顯得他小人之心了。
他們今日來此,是為了商議齊國與北涼通商之事,眼下卻是在一個宮婢身上作了這麼多的口舌,和兩國要事相比,這實在太過浪費時間,徐伯庸思索了會兒,最終還是噤了聲。
徐伯庸想轉轉話鋒,正要提及通商一事,這時,喻輕嫵眼波一轉,忽而笑道:「這不知不覺都午時了,再說下去就耽誤了陛下用膳了,不如……咱們改日再談?」
齊璟修眸深斂,靜默極短的一瞬後,徐徐道:「也好,不急於這一時,今日便到此吧。」
而後他又看向徐伯庸,嘴角輕抬:「徐公年事已高,要多顧著點身子,餐食莫要怠慢了。」
眼下確實時辰不適,更何況皇帝刻意出言關照,徐伯庸沒有多想,忙作揖謝恩:「多謝陛下關愛。」
接著徐伯庸又禮節性地言語了幾句,而後便先行退身離去了。
不一會兒,御書房內便只剩了他們四人,說是不耽誤陛下用膳,然鵝雲遲和喻輕嫵並未隨徐伯庸一道離開,而是一同靜坐在原處。
殿內一剎寂靜無聲,玉石地磚如鏡鋪展,將雲姒清嬈的身姿斂上幾許流光。
雲姒站在齊璟身側,抬眸輕輕凝望過去。
徐伯庸不在,她瞬間便少了許多沉沉的束縛,而玉嘉公主還在這裡,雲姒雖覺得她和哥哥相熟,但畢竟是第一次見,對其不知根不知底,難免有所顧慮,因而雲姒一時不敢過多表露。
直到片刻後,雲遲自座椅上站起,目光不避不退和她對視。
雲姒心中微動,下一刻便見他冷淡之色盡斂,露出那熟悉的溫暖笑意,向她漸漸張開了雙臂。
雲姒眸中光芒爍起,只一瞬,煙紫衣袂便如雲曳過,她步履輕快,朝著雲遲歡喜跑去,翩躚蓮步,一下投入他懷中。
「哥哥!」
聲音欣然也帶了幾分鼻音,夾雜著濃濃的念想。
亦如那時,他在外征戰半年歸來,他也是這般玉簪綰髮,一襲白衣,她也是這般撲過去抱住他,哭著跟他說想他了。
雲遲習慣性地拍了拍她的頭,含笑問她:「最近過得可好?」
他的溫柔從來只給她一人,這感覺太過熟悉,百感瞬間湧上心頭,雲姒悶在他胸膛上不做聲響,最後只搖了搖頭。
似乎是意料之外,雲遲微惑:「不好?」
她語色低低軟軟,是在撒嬌:「嗯……」
兄妹許久未見,是要多給他們些時間相聚的,但見那姑娘搖頭搖得旁若無他,靜坐案前的那人愣了一下,隨即清湛雙眸微微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