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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44:51 作者: 茶暖不思
    雲姒不禁心想,若是上一世,她未被柳素錦迷惑,也沒有任性一時衝動入宮退婚……

    忽地一念如電光火石般閃過,雲姒眸心一深,立即急促喚了聲:「阿七,今日初幾了?」

    阿七正在外室規整著那批雲錦,邊理邊朝著內屋揚聲道:「初七了,明日鋪子會上新的胭脂水粉,姑娘可要去瞧瞧?」

    初七……明日便是初八了。

    上一世,娘親便是在這月初八出的事。

    第11章 凜冬

    思來想去,方才娘親只喊了哥哥去,卻是什麼也沒同她說,先前,娘親不許她嫁給皇帝,原因也是雲裡霧裡,再者,她分明坐著侯府夫人的位置,姿色身份皆無甚可懼,卻偏要將丈夫拒之千里,不爭不搶無欲無求,還步步退讓妾室。

    雲姒呼吸一窒,這才深深意識到娘親身上有諸多異樣她無法理解……

    眼睫輕顫,她心跳驟然急促了幾分,不詳的預兆愈發強烈。

    頭緒飛轉間,她驀地起身,移步到書案,攤開宣紙,匆匆落下筆墨。

    書罷一頁,她將宣紙折入信封,沉了聲:「阿七,你過來。」

    待她來到面前,雲姒靜靜凝著指間那封信,緩下呼吸,如玉容顏甚是凝重:「快將這信送去宮裡,務必親自交到陛下手中,就說……是我有事相求。」

    阿七接過那封書信,沒多問:「好。」

    菱紋軒窗開了一角,突有寒風擠散了進來,一陣透骨冷澀。

    冬風的冷,有如囚牢的石壁刺骨,獄外的月夜涼徹,曾經那受盡折磨的懼意一下蔓延心上,讓雲姒更為不安。

    他說過的,若是將來她有求……

    阿七離去後不多時,雲遲便來了蘭苑。

    敞開的門敲了兩下,雲姒倏然抽回思緒,見他來了,壓下心頭百轉的情緒,連步迎了上去:「哥哥……」

    未等雲遲回答,她又掩飾般輕鬆一笑,隨即問道:「你和娘親在說什麼,怎麼這麼久?」

    雲遲眸色潛靜,在她清麗的臉龐停了停,半晌後才溫笑道:「跟娘太長沒見,說起來就忘了時辰。」

    他的語氣淡然中隱有敷衍,雲姒也不戳破,抿唇輕彎:「是嗎?」

    「嗯。」

    他不透聲色,雲姒也不好直接問出心裡疑慮,拖了他的手:「別在門口站著了,快進來,我將軟塌收拾了你睡會兒?」

    雲遲卻按住她,將她冰涼的手握進自己寬大的掌心,眼底深郁漸濃。

    在她惑然之時,雲遲凝眸和她微一對視,語色深重:「姒兒,你要記著,我永遠都是你哥哥,天塌下來了都有哥哥護著你。」

    他這般諱莫如深的言態,叫雲姒心中的不安更盛幾分,卻又絲毫看不明白。

    雲姒略頓,牽了抹淡笑:「哥哥待我最好,我當然知道了……只是為何突然說這個?」

    四目觸及,兩相對望,各有心事。

    無聲靜默了會兒,雲遲卻忽然若無其事笑了笑:「無事,怕你這小沒良心的丫頭嫁了人,就忘了自己哥哥了!」

    「……怎麼會呢,」雲姒眼睫半垂,低低道:「想學棋了,哥哥明日過來教我好嗎?」

    雲遲自然不知她話中深意,噙著笑道:「好,若軍中無事,就來。」

    她卻侷促一句:「不管有沒有事,都要過來!」

    如果明日會再次應驗前世的結局,她一個人沒有辦法應對該怎麼辦……

    她眼神熠熠,目含祈盼,雲遲不禁失笑,捏了捏她溫軟的臉蛋:「我這新官還沒坐穩,你就想害我被彈劾?」

    煙紫裙邊被她的纖指攥皺一片,雲姒心中百轉千回,要不要告訴他,其實她死過一回了,明日娘親很有可能會和上一世一樣,她很害怕……

    可這麼玄乎的事,說出來了,也很難以置信吧。

    想著想著,眼眶就紅了,「哥哥,其實我……」

    雲姒清越的嗓音染了哭腔,欲言又止,雲遲一怔,他向來心思敏銳,一眼便發覺了她的不對勁。

    他劍眉一緊:「我不在這半年,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別怕,跟哥哥說。」

    雲姒這會兒是什麼也聽不進去的,扯著他的袖子不放,淚水潸然而下,哽咽犟道:「你明天過來……」

    在雲遲記憶中,她長這麼大極少會哭,可這短短兩日就在他面前哭了兩回,而且這妹妹雖七分機靈,三分頑劣,但從不瞎胡鬧的,此回非要他罷卻公事也要過來,定是有所緣由。

    雲遲抬袖擦拭她蒙蒙的淚水,無措地哄道:「好好好,來,我來。」

    聽見這話,淚意這才收住了些,她濕瀲眼睫下的眸子覷了他一眼,不許他反悔:「你說的!」

    戰袍的月白袖口因淚漬而皺巴巴的,他嘆笑:「怎麼見我就哭?」

    溫柔的聲音輕羽般落在她耳邊:「受委屈了?」

    自然是受了委屈的,平白在牢獄關了那麼久,平白成了權勢的犧牲品,現在回來了,最怕自己還是躲不開。

    雲姒輕輕咬唇,最後只搖了搖頭。……

    東風蕭蕭,皇宮之內殿宇高曠,九曲迴廊深入宮苑。

    皇帝召見了丞相徐伯庸,於御書房內商議政事。

    徐伯庸乃前朝重臣,年已花甲,但閱歷豐厚,為人穩重忠誠。

    此刻,他立於御前,抒己之諫:「如今塞外已定,北涼邊境卻仍紛爭不止,陛下,老臣以為當務之急,是遣使調和,以免戰況愈發惡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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