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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44:51 作者: 茶暖不思
    真當她來侍寢的不成!

    齊璟不急不緩翻了一頁:「說吧。」

    雲姒愣神片刻後反應過來,自己之前為了避開太后,扯謊說有事相告,才請了他過來。

    現在該如何圓謊才好……

    雲姒攥了攥手心:「嗯……臣女先前說的退婚一事……」

    好一會兒,對面的人仍舊默不作聲,雲姒悄然抬眸。

    男人眼底古井無波,慢慢閱覽著文字,聲調淡如流水:「這婚事乃太上皇所賜,雲四姑娘方才直接將此事同太后言明,豈不更好?為何又要隨朕過來?」

    跟太后說,除非她想死得更快一些。

    雲姒抿抿唇,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又想起金鑾殿上他親昵又飽含深意的言行,和現下自己精心的打扮,心跳不禁錯亂了幾分。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局促不安,齊璟抬眸,淡淡掃了她一眼。

    女子美目瀲瀲,臉蛋如白玉般凝透,胭脂只是淺然淡抹,也尤為嬌艷嫣然。

    他將書卷往邊上一放:「不必緊張,朕不強人所難。」

    這話讓雲姒暗自舒了口氣,皇帝陛下如此正人君子,她剛心生讚賞,隨即便又聽他慢條斯理道:「不過退婚之事,牽繫諸多,姑娘還是再想想。」

    雲姒深思片刻,明白他這話並非故意與她為難,她畢竟是侯府嫡女,與皇家結親,不只是入宮為後,母儀天下那麼簡單,這背後的明爭暗鬥,牽扯確實不少。

    從前是她天真,如今再活一遍,心裡已然清明,太后勢必要留著這御賜的婚約,讓她二姐姐代替她,因此斷不會應允她退婚。

    如此想來,這婚,她退了,是自己明著找死,不退,是被設計暗著等死。

    齊璟沒有直截了當說明,只讓她多想想,也算是給了她活路了。

    原以為自己會落到太后手裡再受一次折磨,卻沒想到皇帝真的庇護了她,因而對他,雲姒此刻是心懷感激:「多謝陛下提醒,雲姒銘記在心。」

    齊璟默然,執過案邊瓷盞,沏了茶送到她面前後,又給自己沏了一盞。

    他徐緩斟茶的動作和習慣,突然就讓她想到了某個人,雲姒不禁思緒一盪,目光緩緩落在那七分滿的茶水上。

    輪廓分明的下頜,還有淺薄的雙唇,也是那般相似,就連臨死前,自己都將他認做了那人……

    凝著杯中茶,雲姒怔怔低問:「陛下可有去過東渝塢巷?」

    齊璟指尖一頓,一瞬後繼續淺飲手邊清茶,而後緩緩放下茶盞,語氣淡淡,不動聲色:「未曾。」

    雲姒凝望於他,似是不甘心,復問:「漪心湖呢?」

    齊璟的眼神掠過微不可見的動容,須臾,他俊眸微抬,「雲四姑娘想說什麼?」

    雲姒抽回悠遠的思緒,突然覺得自己問得可笑,分明是毫無干係的兩人,她竟能扯到一處。

    她輕輕彎唇:「無事,只是覺得那兒風光甚好,塢巷口品一碗甜水,月渡橋下游一趟夜湖,不失為消愁解乏的好去處,都說勞逸要結合,陛下為百姓勞神費心,也該適當消遣。」

    齊璟捕捉到她語氣間一閃而過的失望,指腹緩緩摩挲著盞壁,許久,他才淡聲:「既如此,不妨等來年開春,邀卿共赴。」

    燭光旖旎,疏影淡淡。

    「承蒙陛下不棄。」她說。

    來年開春,她能否活到那時都猶未可知。

    他的茶水見了底,雲姒輕然抬手,如雪皓腕半隱半露,為他再斟滿一杯,邊低柔言道:「臣女有個不情之請。」

    齊璟眼神深湛,鎖視在她凝香的素手:「說來聽聽。」

    雲姒放下青白瓷壺,輕輕開口:「陛下可否派人送臣女出宮?」

    但求庇護之意如此明晰,實是迫不得已。

    杯盞捏於指間,微微轉動,齊璟靜默瞥了眼輕晃的茶麵:「如此,雲四姑娘是否欠朕一個人情?」

    說起來,不算上一世,今日是她第一次入宮,第一次親眼見到齊璟。

    上一世她猝不及防鋃鐺入獄,和他未有過多言語,今時今日再回首,此番下來,雲姒覺得傳聞中不怒而威的清冷君王,倒也沒有那麼狠戾冰冷,不近人情。

    燭火半殘。

    一人烏髮長垂,容色艷麗。

    一人玄衣峻拔,心深似海。

    雲姒一字一句,頷首細語:「臣女所言一心效忠陛下,絕無虛假。」

    第4章 凜冬

    華閣美苑,雕欄畫棟,越過千重縵回的廊腰,才至宮門處。

    李桂彎了彎身子:「小的就送姑娘到這兒,馬車已在官道候著了,雲四姑娘出了宮門自會有人接應。」

    雲姒略一頷首,微笑道:「麻煩公公相送了。」

    李桂恭著腰,緩聲稟道:「雲四姑娘客氣,陛下有旨,他日若姑娘有求,命人知會小的一聲便可。」

    聽得此言,雲姒愣了愣,她為了擋太后那一箭,請了皇帝同去步瀾宮,後又提了這般無理的請求,君心如淵,她的心思他又怎會不知。

    但只要那人掌權一日,後位就絕不會是太后的親信,如此一來,她倒是和他站在了一邊,禍福相倚。

    著實出乎她意料的是,她藉以自保的小小伎倆,他非但不怪,更是允她一諾,也許只是因為她的身份他才如此,不過侯府終歸難靠,或許將來這會是她的一條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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