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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4:22 作者: 花下殘棋
趙懿懿別開眼,神色有些恍惚:「說這些做什麼,是我自願給你做的,又不是你喊我做的這些事。」
顧禎心口卻愈發的疼。
那陣細細密密針扎一樣的苦楚,毫無保留地纏了上來。
他還是固執地道了遍歉,聲音壓得極低,喉間幾近於哽咽。
雖不喜,趙懿懿還是將這碗湯餅用完,才起身朝外走。
倆人錯開寸許,一前一後地走在南市街頭,時而在商鋪雲集的主路上,時而又繞進了巷陌間。
趙懿懿偶爾會停下來,買一些新奇的小玩意。或是一個小泥人,或是小木雕,又或是一串品相不怎麼好的珍珠鏈子。
顧禎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看著天色才說:「該回去了。」
趙懿懿回過頭看他,一張芙蓉面一垮,顯而易見地不高興。
卻沒說話。
她也知道,出來這麼久,其實昨日就該要回去了。何況顧禎並非閒人,今日雖不用朝會,還有許多政務在身。
被她這麼一瞧,顧禎心尖便軟了軟,頭皮也一陣發麻,輕聲道:「等過兩日,朕帶你出來看燈。」
去歲看過中秋的燈。
上元的燈會與中秋相比,繁盛程度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漫天的星星點點,映著那皎潔的圓月。
只是倆人還從未在上元一同賞過燈。
於日光下,顧禎靠近些許,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慢慢挪過去,指尖試探性地碰了碰,最終猛然攥住了那隻柔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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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常科定在了二月上旬。
自正月末起,朝中便陸續開始忙著此事。
用以取士的科目眾多,其中以進士科最為榮耀,也最為難考中,每年少則不過十數人,至多不過三四十。因此,朝中的大部分目光,便也自然而然地放在了進士科上邊。
河內案所涉官吏不少,大部分空缺雖早已用賦閒的人填補上,或是以門蔭補充。在名次定下以前,顧禎也不免過問了幾句:「今歲常科,可有何俊才??」
今年負責開常科的主考官之一,是鄭中書令,聞言稟道:「昨日底下人呈了篇時務策給臣,其字跡俊逸,策論觀點獨到且清晰,策中內容引經據典。臣又將其帖經和雜文翻了出來,帖經十條皆準確,雜文亦是精煉無比。」
顧禎稍稍有了些興趣,一手握著邊上扶手,挑眉問:「是何人?鄭卿若有空閒,將他的時務策呈給朕看看。」
鄭中書令道:「那舉子姓陸,名羨山,是長安去年的解元。臣去歲在長安時,亦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
話音未落,鄭中書令便親眼見得皇帝的面色陡然冷了下來。
他神色微怔,心中猛地一驚,懷揣著幾許忐忑之意抬首望去,張了張口,並未多言。
顧禎壓著那陣煩亂,淡聲道:「朕知道了。」
稍候片刻,見皇帝再無別的吩咐,鄭中書令低頭退了出去。
汝南大長公主緊隨其後入內。
皇帝面色不佳,殿內氣氛低到了極致,汝南甫一進來,腿腳便跟著軟了軟。
她看了眼上首之人,低聲喚道:「陛下。」
顧禎這會兒正煩著,又見了她,自然沒什麼好臉色,遂冷聲道:「朕給了姑母這樣多時間思過,如今思量得如何了?」
汝南心臟怦怦跳著,低聲道:「臣婦教子無方,望陛下恕罪。」猶豫了下,她又道,「臣婦在山南道的鹽池……」
「姑母還是先解釋解釋,這些是什麼。」顧禎打斷了她的話,扔了幾張邸報下去,面色猶帶森冷。
那幾張紙紛紛揚揚散落在面前,汝南俯身拾撿起來,瞧清上頭的內容後,瞬間為之一驚。
那邸報上記述的,是她與已被處決的廢魏王往來的經過。她往廢魏王幽禁處所送的東西,私底下的各種來往,樁樁件件都寫了個清楚。
是她自己會錯了意,皇帝要動她只怕就是因著此事,一直不說也是為了讓她心慌,交代更多的東西。她這個侄子,還真是按捺得住。汝南呼吸急促幾分,正斟酌著措辭,卻聽那帝王沉聲道:「姑母,是不是該給朕一個解釋。」
汝南一顆心倏地沉到了谷底,驚出層層冷汗。廢魏王與當今天子是政敵,即便是公主摻和進皇位爭鬥中,絕無什麼好下場。
短暫的慌亂後,汝南迅速鎮定下來,自知皇帝留她到今日,耐心等到現在,恐怕是因著皇后。
值此,她不由暗自慶幸,當初這步棋是走對了。
「陛下,此事是先帝山陵崩前,令臣婦將他照拂一二。」汝南低了頭,輕聲解釋著。
顧禎食指輕敲著扶手,只淡淡看著她,未置一詞。
汝南所說的東西,他都知道。他也是查到了這,才知曉父皇臨去前還是對顧禮動了惻隱,擔心他苛待,還特意找了信任之人照看。
他心狠了一輩子,這時候倒是軟了一次。
發作也並非是惱父皇的不信任,他對自己倒是清楚,確實做得出苛待的事,父皇既動了惻隱之心,干出這事也不奇怪。只是如今這御座上的人是他,大楚的天子是他,便容不下任何臣子背著他行事。
哪怕此事,是出自先帝所命。
更何況,顧禮之所以能和何太妃聯繫上,也正是因汝南時不時往幽禁之所送東西,才留了這麼個缺口出來,給了他可趁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