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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4:22 作者: 花下殘棋
    面對眾人探尋的目光,趙端端倒是能坦然以對,甚至衝著一人笑了笑:「夫人一直看著我,可是我臉上有什麼不妥當呢?」

    偷覷被正主瞧見不說,還被直白點了出來,那婦人面色漲紅,尷尬笑道:「沒有、沒有,是長公主風儀太盛,老婦一時瞧迷了眼,這才沒回過神。」

    受過朝見後,便令宮人將今歲賞賜的束帛按照品級,一一分發了下去。

    宮中賞賜的絹綢雖好,然前來朝見的命婦們,自然不是為了這幾匹布,為的是能參與元日朝見的尊榮。因此不論貴重與否,皆起身恭敬謝過。

    唯獨到了廬江太妃那,出了些岔子。宮娥捧著幾捆布到她跟前,輕聲道了句是元日賞賜,她卻只是擱下酒盞看了眼,未及時接過,嘆息道:「臣婦無德,何以受此賞賜。」

    趙懿懿挾糕點的動作微頓,卻懶得搭理她,仍是將那塊栗子糕用食箸夾住了。

    汝南卻生了幾分興趣,含笑問:「叔母怎麼缺德了?」

    好端端一句話被她給換了個詞,聽著像是罵人似的。

    廬江太妃一噎,轉頭怒目而視,然一想著那人是汝南,向來囂張慣了的一個人,又覺得沒什麼意外。

    她忍著氣,臉上浮現出憂色:「臣婦母親剛生了場大病,這段時日還在老家修養,臣婦今日,卻在此赴宴席,實在是有失德行。」

    這樣意有所指的話,任誰也聽了出來。

    殿中倏地靜了下來,眾人面容繃著,幾乎是大氣也不敢喘。

    甚至不敢去看上首皇后的臉色。

    元日被人幾乎指到臉上罵,換誰都忍不下這口氣。

    良久,倒是趙懿懿先輕笑了聲,打破了這片沉寂。她微微抬頭眺向廬江太妃的方向,頷首道:「確實有失德行,既如此,那太妃的賞賜就免了罷。」

    莫說是侍坐眾人,便是廬江太妃也是一怔,臉上顯而易見的划過錯愕,猶如被人狠狠扇了一掌似的,火辣辣的疼。

    她所倚仗的,無非就是亡夫遺留的地位,再加上那層輩分高的孀婦身份。皇后性子溫糯,原想著藉此提點一二,應當就能懂了。

    卻沒想到皇后這麼不給面子。

    廬江太妃尚未答話,趙懿懿輕輕撥弄著腕上一串紅瑪瑙,聲音淡淡:「既然有這回事,太妃該告個假才對。明知母親還在修養卻進宮赴宴,莫非是怕我不應?」

    那雙如含春露的杏眸半闔著,雖未看過來,卻叫廬江太妃身子僵了僵,面上閃過些不自在。

    說是,則是在詆毀皇后;答否,則是不孝。

    到了這會兒,無論怎麼答也不對。

    片刻後,她輕聲回道:「臣婦私以為,為這樣的小事勞煩娘娘,不大妥當。」

    趙懿懿面色平靜,無絲毫不悅之色,聲音也一如既往的清潤:「知道不妥當,方才何必說出來,叫眾人都不舒服呢。」

    殿中氣氛低迷,早在上次束帛以前,立部伎們便停下了樂聲,值此半瞬,更是針落可聞。

    「方才宴前,便聽著太妃同汝南姑母爭執。太妃自恃輩分高,又將禮法看得重,可想過汝南姑母是帝女,你怎可如此出言不遜?」趙懿懿輕嘆口氣,溫聲道:「太妃年紀大了,做事也糊塗,這會兒既然想起來了,也是件好事,那就即刻歸家罷。」

    雲竹立即朝邊上使了個眼色,廬江太妃尚未反應過來,便有兩個身強力壯的宮侍圍了上來,皮笑肉不笑地作請狀。

    「太妃莫叫奴婢們為難,您說是不是?」

    面對這樣兩個膀大腰圓的宮侍,廬江太妃毫不懷疑,倘若她答個不字,恐怕下一刻得被拖下去。

    活了幾十歲的人了,還是要臉面的,冷這張臉起了身,悻悻而去。

    待她走後,不過靜了片刻,筵席又重新熱鬧起來。只是這一回,朝著皇后的笑真誠數倍,甚至於,有人還添了絲諂媚。

    畢竟,誰也不想在這樣的場合,被皇后毫不留情地落了面子。

    要真是這樣,羞都該羞死了。

    還談何在洛陽立足?

    待束帛一一賞賜畢,便令眾人各自歇息,以待稍晚些的筵席。

    趙懿懿卸了一頭的花釵,靠在內殿矮榻上闔目養神,秦雁音坐在一旁小杌上剝橘子,沖她笑道:「那可說好了,等過幾日,咱們一同去北邙後邊賞梅。」

    「都應了,還一直說,嘮叨得我頭疼,你是怕我反悔不成?」趙懿懿有些好笑,無奈瞥她一眼,神色間蘊了些慵懶。

    秦雁音取了一瓣橘肉送入口中,輕哼道:「可不是怕娘娘反悔麼,上回約你去賞銀杏,也是應得好好的,後來可好,跟著陛下秋狩去了,還一去就是大半個月。等娘娘回來,那銀杏早落光了。」

    隨著這句話,趙懿懿也神思也飄回了從前。

    那是她還在做太子妃的時候,頭一回陪著他出去秋狩,去林子裡轉了一圈,什麼也沒獵著,最後還是蔓草打了只山雞。

    晚間他回營帳,面上雖還是冷的,卻說獵著了玄狐,他自己留著沒什麼用,讓她可做件披風。

    那時她只羞澀地應了聲好,心裡卻是歡喜的。

    尚在沉思,耳邊傳來秦雁音的絮叨聲:「該不會這次,又要同陛下去哪兒吧?」

    趙懿懿瞥了她一眼,輕笑道:「不想我去直說好了,總想些有的沒的。」

    秦雁音住了口,嘀咕了幾句後,又同她說:「家妹同趙世子婚事在即,娘娘可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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