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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4:22 作者: 花下殘棋
    皇后尚在這兒,沒人敢去看。

    趙辰眉心隨著那聲響一跳一跳,雖說是他親手設計將趙維民送了進來,然這會兒目睹他的慘狀,到底心有悸悸。擰了擰眉,只是立在那兒,沒曾說話。

    無論是他對母親的欺瞞,還是這些年的漠視與偏心,還有那回想將他入國子學的名額給趙舜年,都是扎在他心頭的一根刺。

    拔不出來,戳不進去。

    可若是不取,又會生瘡。

    「娘娘、娘娘,你是臣女兒,臣心裡自然是在乎的。」趙維民又轉去求趙懿懿。

    門戶未闔,一陣冷風鑽進來,被厚實的披風擋著,倒不怎麼覺得冷。

    趙懿懿只覺得心口那兒冷。

    她終是忍不住說:「在乎嗎?或許有吧,只是父親對我的在乎,恐怕還不如精心飼養的一盆蘭花。」憶起幼年時直白的想法,她倏爾笑了下,「幼時父親總說,連枝沒有父親,所以你要多照顧些。我幼時便總想著,我要是沒了父親該多好,那樣就也有人照顧我、疼我了。」

    先帝子嗣眾多,然顧禎卻是被先帝親手教養大的,即便有所偏心,也是偏的他一個人。

    指尖觸及一片冰涼,顧禎眉宇間染了怒意,旋即又掩蓋了下去,只是一張臉卻沉得駭人,「若是你見皇后,只是為了這樣的小事,以後可不必見了。」

    外邊的風聲更大,顧禎卻轉了身,牽著趙懿懿朝外行去。

    聽著那陣腳步聲,趙維民自地上抬目看去,卻只瞧見一雙徑直的革靴。

    腦海一片嗡鳴,只迴響著兩個字,完了。

    一切都完了。

    到底是哪個地方出了問題?

    是他沒將懿懿的錯漏說嚴重些,還是陛下……還未等他想個明白,卻聽皇帝同獄卒道:「淮安侯免官已久,待在官獄不合時宜,找個時日將他挪出去罷。」

    趙維民胳膊肘撐在地上,不可思議地看去,面上神情幾近於扭曲。

    趙辰還未走,看著他如今的情態,心中幾番唏噓,心頭閃過一二分不忍,淡聲道:「父親往後,好自為之罷。父親既然記掛左姑娘與三弟,辰會告訴他們,讓他們來探望父親的。」

    「阿辰,你、你去同你阿姐說……」趙維民欲同他說話去,卻見次子竟毫不留情地離去,甚至在聽著他的聲音後,未回頭看他一眼。

    與此同時,帝後帶來的人也跟著一一散去。

    趙維民則癱軟在地上,喃喃自語著幾句沒良心,雙眼空洞地看向了布滿蛛網的房梁。

    自那間屋捨出來後,在前邊扯著人走的反倒成了趙懿懿。

    一路低著頭,疾步走出了官獄,她才覺得身上一松,彎腰扶著廊柱,勾著身子大喘了幾口氣。

    顧禎在一旁輕撫著單薄的背,替她輕輕順著氣,微微垂目看著不知從哪片花枝掉下,落在她發梢上的一抹晶瑩。

    冬日雖冷,那抹晶瑩卻似有化開的趨勢,顧禎伸指輕輕抹去,又將一縷鬢髮挽到了已經凍得有些紅的耳後。

    好半晌,趙懿懿才漸漸喘勻了氣,手臂撐在廊柱上,轉頭看他:「陛下今日說的那些話,是妾身一直都想說的。」

    她早就想說了。

    從前是礙於身份不能說,後來等她做了太子妃、皇后,有訓導父親的資格了,卻又覺得累了,不屑於說。

    她是不再需要父親,卻不代表不介意過往。

    那終是一件不吐不快的往事。

    顧禎只是伸出手,順了順趙懿懿微有凌亂的髮髻,聲音很輕:「朕知道。」

    作者有話說:

    補昨天的,今天的晚點。

    第90章 胡說

    急切地走動下, 撥叢髻早不復先前的華美精緻,雙蝶結條金釵亦從鬢髮間滑出些許。

    獵獵的風下,顧禎動作輕柔,似在替她整理髮髻, 又似在安撫。

    「朕知道。」

    他輕輕垂下眼睫, 重新說了一遍。

    豈會不知道呢。

    想知道眾臣工的家事並不難, 從前或許不懂,也不過是沒上過心罷了。便是他從前拿趙維民父子開刀,她也只替趙原求情, 沒提過趙維民一句。

    各種事實都擺在了面前,不過是稍微想想, 就該明白的事。

    趙維民這樣的偏心舉措,換做誰都難以忍受,何況是懿懿這樣獨的性子。她連一隻鐲子的事都受不了, 又怎麼能忍得了那幾人。

    趙懿懿突然覺得鼻尖有些酸澀, 怔愣地抬眼望他,神色間閃過幾絲怔忡:「陛下知道?」

    看著她這有些愣愣的模樣, 顧禎心下覺得好笑,只耐心地拍了拍她,溫聲道:「朕若是不知道,又何必過來這一趟。」

    為何過來,還不是怕她受了欺負。

    懿懿同趙維民雖為君臣,卻又有一層父女的名分,兩相制約下,她實則是有些被動的。

    他也沒想錯, 甫一過來, 甚至還未進屋, 遠遠就聽著了趙維民的叫囂聲。這樣的人,倘若不給他一回狠的,叫他知曉怕是何物,是不會心生敬畏的。

    「今日風大,別站到這兒了,餘下的事有朕安排,你不用多操心。」顧禎神色不變,放緩聲音道了一句。

    趙懿懿仍未回過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許是被迎面而來的那陣風一吹,才慢慢眨了下眼,悶聲道:「你知道這些做什麼。」

    被他知曉自己的家中的狼狽,她無疑是有些不安的。因此,才會聽著他在訓斥趙維民時,生出了幾分羞恥,想拉著他儘快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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