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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4:22 作者: 花下殘棋
「陛下記著,又為何從未說過?」她臉上神情怔然,像是籠在一層雲霧之中,瞧著有些縹緲不定,叫人看不真切。
她攥著他的衣襟,顫著聲說:「過往三年,你到底把我當什麼?」
「現在又來說在意,那過往三年呢?」她仰著頭,竭力克制著眸中的濕潤之意,咬牙道,「那日我問你有沒有喜歡過我,你答了一句話嗎?」
那日她是醉了,卻不到神志不清的地步,說到底,不過是……借酒遮掩面子而已。
清醒時不好意思問的東西,一旦醉了,便好問出口了。即便最後不是想要的那個結果,也能佯裝醉酒搪塞過去。
假裝什麼也不記得。
可又怎可能不記得。
「朕那時,亦不知曉自己的真心。」顧禎現在說起來,自己都覺得可笑,自己都不能信的東西,偏還要說給懿懿去聽,「後來朕才知曉,心裡有你。早已無數次悔過,那日沒有答你的話。」
這段時日,每每提及冬至宴,倆人必定是一場大鬧。
卻又是避不開的話。
「今歲不辦了。」顧禎道,「冬至那日,朕叫人放火樹銀花給你看。」
輕柔若雲霧的一道聲音,叫趙懿懿為之一怔。
她想了起來,那年冬至宴上,自己在眾女郎中拔得頭籌,先帝問她有何所求。她想了許久,說想看一場火樹銀花。
先帝愣了下,才說今歲沒有準備,讓她換個心愿。
往事太多太多了,多到叫她都快記不清楚,這樣一件小事,她也確實都快忘了。
擱在膝上的拳輕輕攥著,趙懿懿凝著面前的男人看了許久,唇瓣輕輕翕動幾下,才說:「你便是叫人放了,又能如何呢?」
即便放了,倆人也不能重回四年前,也回不到那一年的冬至宴上。
就算更宏大,也不是從前那一場。
顧禎笑了笑,指腹輕摩過她柔軟的面頰,溫聲道:「可朕想將從前虧欠的,盡數彌補給你。」他身子直了些許,輕攬著趙懿懿纖細的肩,將之輕按在自個胸膛上,才問,「懿懿想不想看?」
火樹銀花綺麗,點點火光騰躍而起時,若明星熠熠生輝。
誰會不想看呢。
沉默許久,趙懿懿才遲疑著點了點頭,聲音淡淡:「嗯。」
幾縷清風拂入,帶著冬日獨有的冷冽。
顧禎扯著唇角笑了笑,將她往身前一按,低聲道:「等著,朕到時叫人在海池邊放給你看。」
那風一陣一陣的,吹得窗牖一時打開一時合攏。
發出幾道清脆的碰撞聲響。
顧禎出來時,看了眼仍坐在外間喝茶的趙辰,淡聲道:「往後,別再給你阿姐添亂,再有下次,朕饒不了你。」
趙辰忙放了茶盞,起身應是:「辰定當謹記。」
顧禎對他這些話沒放在心上,只道:「進去吧。你阿姐喊你。」
一路走回紫宸殿,燕王已然坐在偏殿等他。
二人商議了一回長安運糧的事,燕王道:「皇兄,道觀廟宇的田地,已經清算得差不多了。」
顧禎一手敲著扶手,沉吟良久,低聲道:「收繳一部分,剩餘的全部上稅。」
天下願意剃髮為僧者眾多,先帝在時推崇此二道,使得度牒價錢飛升。正是因為僧人可不用納稅、不用服徭役、無需充軍。
一旦上了稅,便是砍了根基。
燕王心知,這道旨意一出,朝中只怕還有得鬧。
好在柔然戰事剛過去不久,又以大獲全勝告終,以陛下如今的威望,是無人敢輕易挑釁的。
便是鬧,也就是按著慣例的反對,不敢像從前那樣了。
聽著皇帝叫他帶趙辰練騎射,燕王愣了會兒,問:「皇兄,他性情如何?」
「是個聰明的,就是手段還嫩了些。」說到這,顧禎稍稍頓了頓,才道,「教得好了,可為皇后助益,要是養不好,便是個禍端。他性子拗了些,你每旬帶他練一回騎射,心胸也能開闊些。若是沒有空閒,點幾個親衛教他亦可。」
懿懿只這麼一個幼弟,真有什麼事,懿懿定要為此傷懷。
身為天子近臣,燕王知道的東西從來不會少,可他不知,皇兄為了她,竟能做到這地步,
居然親自為皇后培植勢力。
看著皇帝稍顯冷淡的面龐,他幾度張口,卻又將那些未出口的話盡數咽了回去。
想了想,實則也沒什麼好說的。
只是應了聲好:「臣弟定當竭盡全力。」
顧禎輕嘆了聲,道:「皇后性子也軟,她那長兄就更別說了,總得有個人給她辦事才行。」
趙辰雖偏執,卻有一點好,什麼都敢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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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幼時起,趙辰便是個肯下狠手的。
不管怎麼著,橫豎不會叫自個吃虧,有時候甚至能幹出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兒。
見他眼眶紅紅的立在邊上道歉,趙懿懿暗嘆一聲,半靠著矮榻邊緣:「你才多大,逞什麼能呢?我即便同他有君臣這一層身份,都不大敢親自出手,何況是你?」
趙辰不敢反駁,更知自己不能反駁,哽咽著應了一聲,又道了一回歉:「阿姐,我不該叫你擔憂的,是我錯了。」
趙懿懿氣得點他額頭,沉聲道:「他是給你灌什麼迷魂湯了?我早上說你那麼多,也沒見你見你有這份心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