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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4:22 作者: 花下殘棋
趙懿懿怔了怔,差點被一口茶水給噎到, 好不容易克制住神色,凝神抬目看他一眼,才問:「錯哪兒了?」
雖問得鎮靜, 然心中卻不可謂不驚駭, 今日,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趙辰仍是低頭看著青磚, 輕聲說:「不該行事這樣衝動,也不該逼得這樣狠。」
趙懿懿按了按眉心,皺眉道:「王家狀告父親在趙舜年婚事上妄冒,是你給牽扯進來的?」
「是。」趙辰遲疑了一瞬,旋即點點頭,腦袋埋得低低的,「是我命人往王家散的消息,稍稍提及了律法上這一條。早在父親與徐夫人雙雙進蘭若寺時, 王家就不想要這門親事, 是怕誤了自家名聲才忍下來。這回有這樣好的機會, 自然不會放過。」
他答得順暢且沉靜,趙懿懿卻突然覺得頭疼起來。
看著邊上剝橘子的趙端端,她揮了揮手,輕聲道:「你出去玩會。」隨後又屏退了眾人,叫殿中只余他們兩個。
滿室皆靜,趙辰前所未有的緊張起來。
他今年也不過十四歲,還是個半大的少年,行事也是隨心而動,憑藉著遠超常人的機敏,才在背地裡做下了這些。
雖然自覺沒做錯什麼,然這會兒在長姐面前,難免心虛了起來。
「背律法花了多久?」
冷不丁一聲問話,趙辰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脫口而出道:「一旬。」
趙懿懿道:「倒是挺快。」
趙辰心頭一緊,忙道:「阿姐,我……我就是隨便看了看。」
看著少年慌張的模樣,趙懿懿心下一軟,暗嘆口氣,聲音也不由自主放緩了些:「左家同父親正鬧得不可開交,他們既然敢告,手中豈會沒有十足的把握?讓他們折騰去就是,你何必這樣急於求成?即便沒有族譜,左家也有別的法子,他們如今這樣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鬧,為的不過是拖久一些,弄壞父親與徐夫人的名聲。」
趙辰雖聰慧,卻到底年紀還小,不知其中緣由。見著折騰了這麼久還沒個定論,只以為是左家沒能耐,才按捺不住地出了手。
將這口氣忍了這麼多年,左家如今敢出手,正是因背後有了人撐腰。
有她在後邊鎮著,左家的膽子才大了起來。
「父親入獄,等回去後,你讓大兄攜你們,一道去看望一場。」趙懿懿聲音淡淡,卻如春日涓涓的流水,「你如今尚在國子學讀書,大兄也復了官職,莫要落下口舌。」
官場上,一句不孝罪名比天還大,一旦被人拿捏了把柄,一頂帽子扣下來,輕則仕途就此止步,重則貶官罷免。
趙辰低頭應了聲是,覷著她的神色,見之平靜淡然,似是沒怎麼生氣,才漸漸安下了心。
卻不由問:「阿姐,你不生我氣麼?」
「你行事這樣衝動,我豈能不生氣?」趙懿懿皺眉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半點心眼沒長,全憑著一腔意氣行事,也不知多為自己想想。」
趙辰回道:「阿姐,我想過了,正是因想過了,才做的。」他微微抬頭,視線與那雙柔婉的杏眸交匯,認真道,「我知道後果,可若是不做,不叫他們受些懲處,我這輩子也舒坦不了。總是如鯁在喉,輾轉難眠。」
少年神色堅定,聲音雖輕,卻透著不容扭轉的決然。
趙懿懿從前只知趙辰性子桀驁難馴,卻不知能到這個地步。
她皺著眉說了幾句,少年倒是肯乖乖認錯,瞧著叫人捨不得再說重話,卻不肯鬆口。
「阿姐,你別生氣。」見她輕輕蹙眉的模樣,趙辰遲疑一瞬,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
趙懿懿道:「既然律法背了,等回去了,將大楚律例默個三遍,等下月再親自送來給我。」
大楚律例總分為三十卷,記述多且雜,若要一月內默上三遍,則十日必得默完一遍,是個不小的工程。
明知此非易事,趙辰半個反駁的字也不敢說,耷拉著腦袋應了:「好。」
方才坐在庭院裡頭彈琴,趙懿懿身上穿多了些,被那耀目的光一照,便覺得稍稍有些熱。
吩咐完,起身進去換身輕薄些的衣衫。
「娘娘為了二郎,也是思慮良多了。」替她更衣時,雲竹在邊上小聲說了句。
趙懿懿道:「叫他長長記性也好。」她若是真要罰,怎可能默幾卷律例了事。
只因他行事太過激烈,才不敢淡然以對,怕他生了自滿之心,在這條路上愈走愈遠,這才故意出言敲打了幾句。
讓趙辰默律法,也是叫他將這記得更牢固些。
正梳著髮髻,蔓草進來稟道:「娘娘,姜郎中過來拜見,親自提了一匣子糕點,說是給長公主賠禮的。」
那日投壺,因姜嘉言連累,才叫趙端端直接在第二局折戟。想著她那性子,恐怕生吞了姜嘉言的心都有,趙懿懿便只是挑了挑眉,道:「讓他帶回去吧,就說心意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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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海池邊上散心的時候,趙端端便瞧見姜嘉言拎了糕點過去。
她在邊上逛了一會,估摸著趙懿懿二人說完了話,便要回延德殿去。
卻在半道上,被一行人給攔住了。
「長公主。」那為首的牙白長裙女官朝她行了個禮,含笑道,「長公主在這兒呢,奴婢們正要去延德殿尋您。」
趙端端後退了半步,問:「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