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頁
2023-09-20 16:34:22 作者: 花下殘棋
勉強壓下心頭澀意,顧禎輕聲道:「懿懿,從前的事,是朕不慎忘了,你慢慢說與朕聽可好?」
內殿靜謐,唯余他不太平穩的呼吸聲,竟是毫無半瞬停頓的傳入耳中。
趙懿懿忽而伸手將他推開,木然起了身:「時辰不早了,妾身該回去了。」
知她定然是生了氣。
先前已求過一次,求她留下,可這會兒,顧禎無論如何也開不了第二次口。
一旁的蓽撥炭火聲響起,天色驟然一亮,緊跟著是猛烈激盪的雷聲,趙懿懿的步子頓了頓,卻也只是那麼片刻,又毫不留情地往前走去。
內殿只剩顧禎一人。
也不知枯坐多久,吳茂突然入內,將一文書呈上去,輕聲道:「陛下,此為長安傳來的消息。」
顧禎接過,卻未立時查看,只是吩咐道:「去查一查,朕在景平三年春,去長安的事。」
吳茂一怔,應了聲是,暗自猜測著是否同皇后有關。
方才皇后滿面寒霜而去,他便知道,倆人這是又鬧起了彆扭。偏他作為侍從的,也只能委婉說著雨大,勸了皇后幾句,不敢做出真攔人的事。
覷著皇帝眼底愁色,他斟酌著問:「陛下想查的,是哪些事?」
顧禎心頭一片煩亂,稍頓了下,沉聲道:「與皇后有關的。」他道,「朕在景平三年,可曾見過皇后?」
吳茂一愣。
景平三年,這隔著可很有些遠了。
然那一回他並未隨尚是太子的陛下出行,具體的事兒,還真不大清楚。
凝神想了想,吳茂精神突然一震,忙道:「當初陪著陛下去長安的,是燕王殿下,奴婢明日就去問問,他可還記著那些個舊事。」
「顧祁?」他眉眼沉了沉,覆在扶手上的手緩緩抓緊了些,眉心微蹙。
不知怎的,他突然就想起了那日他說起與懿懿初見時,顧祁的異樣。
或許真知道什麼。
一團火聚積在那,發作不得,顧禎突然頭疼起來,按著太陽穴冷聲道:「叫他明日一早過來見朕。」
說罷,他才低頭去看那份公文。
是運糧道兩旁的路,開始修建的事,又另在水流湍急附近修了幾處渡口。
「朕聽說,陸羨山已經辭官了?」粗粗看過以後,顧禎突然自公文抬頭,沉聲問了一句。
吳茂被嚇了一跳,背上冷汗涔涔,忙道:「是,陸郎君剛剛辭了官,想必不日,便要往洛陽來了。」
參與春闈的士人,多半會提前一段時日到京師,以詩文訪大儒高官,或是參與各家宴飲,總之要先將才名打出來。
陸羨山不缺銀兩使,陸氏在洛陽也有宅第,只可惜久不在京中,少了些人脈。
此番既說了要科考,必然會早早進京,周旋於各大名士之間。
顧禎卻只是冷笑了聲,道:「先別告訴皇后。」
-----
一覺醒來,仍在連綿不絕的飄著雨,趙懿懿不願起身,就那麼側身躺在榻上,手裡握著一卷書。
卻聽雲竹說,趙左兩家的官司,有了些結果。
「洛陽尹親判的。」雲竹遞了盞茶供她漱口,又拿沾過熱水的巾帕給她淨了面,方才唏噓道,「左家咬死了徐氏未曾歸家,彼時還是他左家的人。淮安侯讓左家拿證據,左家道趙三郎便是確鑿無疑的證據。」
徐氏不是有家不可回,而是徐家平平無奇,且家中子女又多,還不如帶著女兒繼續住在左家。
寡婦的身份,有時比未婚女郎還方便多了。
雲竹知她待那幾人的態度,便掩著唇笑:「後來淮安侯也急眼了,說三郎並非徐夫人所出,是他從前的姬妾所出,結果第二日,族譜都被送到洛陽尹案上去了。」
族譜上,是明明白白記了生母的。
趙維民不願徐氏受委屈、也不願委屈了趙舜年,必定清楚地記了上去。
至於族譜……趙懿懿勾了下唇角,無奈道:「是阿辰送去的吧?」
與趙原作為嫡長子不同的是,趙辰從未有過擔家族之任的想法,看著乖巧,實則比誰都下得去手。此等抹黑趙氏名聲的事,趙原不肯干,也只有他幹得出來了。
雲竹點了點頭:「是二郎做的,他自個要來找娘娘認罪呢。」
「叫他不必來了,下著雨呢,我也沒心思見人。等雨停了再說。」趙懿懿飲了口水潤喉,淡淡笑了笑,又問,「父親這麼快就招了?」
雲竹搖頭道:「侯爺仍是咬死了不肯應,說是當初給記岔了。誰知一轉頭,三郎未婚妻家聞得風聲,又來告侯爺妄冒,以庶子冒充嫡子。」
身為趙舜年主婚者,若是坐實了妄冒的罪名,趙維民須得徒刑一年半。若是坐實了通姦之罪,也是一年半。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為著趙舜年,趙維民最終選擇了伸頭那一刀。
「經了崔家的事,他將這些招數,倒是玩得爐火純青了。」趙懿懿輕笑了聲,意味不明道,「他將崔思遠揍了一頓,那日我訓他,就不該說他目無法紀。如今好了,將那律法研究個透徹,叫人說都無從說。」
雲竹在旁寬慰道:「二郎聰慧,當初揍崔世子,完全是出自真情流露,如今也是為著夫人,才使了這些手段出來。」
趙懿懿斜靠在榻沿,輕笑道:「罷了,既然父親都做了抉擇,少不得在裡頭待些日子,替他準備些東西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