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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4:22 作者: 花下殘棋
    再次聽著他柔聲答好時,她終是忍不住擱了食箸,用力攥著拳去壓心頭的火氣。

    到底還是沒能壓住:「陛下這是什麼意思?不想說話,便不說就是了,何必如此敷衍?又何必這般強求?」

    顧禎愣了愣,無措地看著她,喉間半晌沒能發出一個字。

    他想說自己不是,想解釋給她聽,卻又無從開口。

    從前舊事橫亘在那,面對她時,許多的話都顯得蒼白無力。

    「這塊玉佩,本就不是妾身所求,陛下非要拿回來給到妾身,妾身也受了。」趙懿懿凝眸看他,聲音淡了些,「陛下什麼性子,妾身能不知道?弄成這副樣子做什麼。」

    顧禎眼神暗了暗,心頭泛著一陣苦澀,輕聲道:「可朕從前的樣子,你不喜歡了。」

    她道:「陛下到底是真心應著,還是在敷衍?」

    顧禎一時慌了神,急切解釋道:「懿懿,朕沒有……沒有敷衍。」

    此刻他終於知曉,原來不被喜歡了,做什麼都是錯的。

    從前的他脾氣那樣壞、那般敷衍搪塞,有時厭煩之情甚至溢於言表了,懿懿仍舊喜歡。如今他收斂了脾氣,軟了態度、甚至連性情也改了。

    可懿懿不喜歡。

    顧禎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無比清晰地認識到,懿懿真的不在意他了。

    以至於,他做什麼都不對,做什麼也沒法子討她歡心,反倒被認為是別有用心。

    趙懿懿定定看了他片刻,忽而問道:「陛下去拿那塊玉之前,可有問過妾身一句,問妾身想不想要?」

    顧禎蜷了蜷指尖,聲音染了些許涼意:「是朕錯了,沒問過你的想法私自行事,你別生氣。」

    趙懿懿也不是多氣這個。

    可心頭就是聚著些無名的火,難受得慌。

    「你總是這樣欺負人。」她輕輕咬著唇瓣,有些著惱地看他。

    見她語氣好了些許,顧禎心頭微松,繼而拉了拉她的手,沒受多少阻力,膽子也跟著大了起來,直接將之攥在了手心裡頭。

    「今日是朕不對。」他放低了聲音道歉,卻又有些委屈,「只是以後,懿懿別將朕的東西給別人,好不好?」

    他拉著趙懿懿的手,輕輕按在自己心口處,輕聲道:「這裡也是會難受的。」

    從前那一回,懿懿將他的嵌寶金鐲給人時,他沒覺得難受,只是詫異。

    如今再回想,竟是半點都難以忍受。

    手心下是他躍動的心臟,趙懿懿一時怔住,喉間諸多言語,別過了頭道:「今日確實是忘了,只是就算記得,陛下要如此霸道嗎?」她皺了皺秀氣的眉,「陛下以往,難道就沒這麼做過?」

    顧禎霎時啞了聲。

    倆人對視片刻,終是揭過了這件事,低頭用著飯。剩下兩刻鐘,再無多的話說。

    趙懿懿是不想說,顧禎是不敢說,怕說多了,又惹她生氣。

    飯畢,顧禎前往洗漱。

    暴雨傾盆,如注的水流自屋檐低落,趙懿懿靜坐半晌,而後在殿中轉了轉。

    先前睏倦,並未觀察過,這會兒抬目一看,才發覺內殿置了一張琴,琴邊是一小巧的獸首香爐,雖未焚香,爐中所散發的氣息卻有著些微熟悉感。

    他並非善操縵之人——至少以趙懿懿對他多年的了解,是這樣的。

    距她上一回來紫宸殿,已是大半年的光景,殿中擺設顯得熟悉且陌生。

    卻清晰記得,原來是沒有琴的。

    莫說紫宸殿,就連東宮也從未放過琴。

    且這琴並非掛著,而是放置於琴案上,顯然主人不久前才彈過。

    「怎的有張琴在這?」趙懿懿挑了挑眉稍,好奇問了句。

    吳茂回道:「從長安回來後,陛下便命人取了這琴放在紫宸殿,時常取下來拂拭。還特意往太常寺,取了幾卷琴譜。」

    趙懿懿看著琴身的流水斷紋,又瞥了眼窗外隨雨而落的柏葉。

    視線一轉,見著牆角放著的漆壺。

    她哂笑了聲,他成日偷偷練著,不力壓眾人才怪。

    「這個又是何時有的?」趙懿懿指了指,問吳茂。

    吳茂道:「也是自長安回來後放置的。」

    趙懿懿笑了笑,突然抬步朝外行去。

    吳茂心頭一驚,跟在後邊想要攔下,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正急得團團轉的時候,一道清潤聲音由遠及近:「懿懿想去哪兒?」

    皇帝剛剛沐浴過,身上還沾著水汽,寢衣外披了件玄色外袍,含笑入內。

    見著皇帝來了,吳茂暗自鬆口氣,悄無聲息退了下去。

    趙懿懿沒理他,仍舊朝外走著:「天色不早了,妾身想回去。」

    剛邁開步子,卻被人從身後緊緊箍著,仿佛要揉到懷裡去。

    「別走。」顧禎埋在她肩窩處,聲音顫了顫,「懿懿,別走好嗎。」

    「雨這樣大,被淋濕了怎麼辦?」

    他聲音裡帶了些急切,將她抱得更緊了些,半點也不肯鬆開。

    抱著她,說了許多的話。

    他一直在道歉,一直在安撫著,最後甚至叫人分不清他說了什麼。

    「陛下是去沐浴了,不是去飲酒了吧?」趙懿懿耐著性子說了句,到底忍住了,沒發作。

    顧禎心口慌得很,鼻息儘是她身上馨香,不禁道:「懿懿,朕只是……只是怕你走,怕你丟下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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