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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4:22 作者: 花下殘棋
    祖父祖母不在了、阿娘不在了、端端他們也不在長安,舊友們盡皆嫁了人,身份與以往大為不同。

    直至今日,她才隱約想明白。

    或許,她是在掛念曾經無憂無慮的時候。

    傷得狠了,才想將自個蜷縮起來,退回那個安全的地方。

    抱著膝蓋,趙懿懿不禁嗚咽起來,混著那風,還有池鳥掠過水麵的聲音。

    更顯出幾分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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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不見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千秋殿。

    顧禎震怒,厲聲道:「朕令爾等跟好了皇后,倒是幹什麼去了?!」

    「陛下恕罪!」一眾宮侍俯在地上,身形微有瑟瑟。

    顧禎極力壓抑著怒火,問道:「皇后於何處走失的?」

    雲竹大著膽子回道:「娘娘出了東市酒肆雅間,下了樓梯後,便沒了蹤影……」

    顧禎心頭戾氣橫生,手掌握緊成拳,額角青筋暴起,忍耐了好半晌,方才強自按捺了回去。

    他看向一旁燕王:「領著人,速去找尋皇后。」

    燕王今日有事,未跟著皇后一道出行,未想就出了這事,一顆心亦是提到了嗓子眼裡,沉聲道:「是。」

    顧禎等在那,再沒了別的心思,微閉著眼靠在隱囊上,像是有無數細針扎著心口。

    愈是等下去,他便愈是絕望。

    都怪他,倘若他再多派些人手,懿懿是不是就不會丟了?

    愈是想,他便愈是難受,喉中幾欲慪出一口腥甜。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直至暮色將傾,辛承安終是疾步進殿,稟道:「陛下,娘娘在趙氏祖宅……」

    話音未落,他卻見得皇帝已然沖了出去。

    辛承安不禁急道:「陛下,您的傷——」

    顧禎一路策馬疾馳,急促喘息著,去了那趙氏祖宅。

    趙氏祖宅位於光宅坊,所幸,離上陽宮不算太遠。

    隨著趙家侍從,他一路到了一間小院落,一間植滿梨樹、地上盡皆是落花的小院落。

    天色暗沉沉的,唯有些許星子閃爍,那屋中也是暗沉沉的,僅剩一豆燈火。

    房中散著馥郁的沉水香,香氣縈繞在每一處,顧禎便在那盞燈火旁坐了下來。

    縱使知曉只隔著扇屏風,她就在裡間榻上安寢,他卻不敢出聲。

    不敢思、不敢碰。

    只怕碰了,便再也克制不住心頭思念。

    手邊放著個小盒子,裡頭東西亂糟糟地堆成一團。

    是各種小花箋、或是普通信紙。

    顧禎目光緩緩轉過去,垂首凝睇片刻,發覺那花箋所書,具是書信。字體略有些稚嫩,每一封都是在討論作詩。

    每一封,都有回信。

    他目光挪向下方落款,有少數是一些小姑娘的名姓,大多數的花箋,落款都是陸羨山。

    有推敲詩中字句的、有寫詩應和的,甚至還有幾封,是各做了兩句的。

    顧禎拿起那無數花箋,唇角凝了抹笑意,低頭一一翻看著。

    肋骨傷處突然就疼了起來。

    最後一封的落款處,多添了一行小字。

    行行重行行。

    此後,再無旁的信箋。

    也不知那一行小字,是被忽略過,還是旁的緣故。

    他心頭怒意熊熊燃著,忽覺嗓子有些難受,忍耐片刻,卻終是忍耐不住,猛地咳了幾聲。

    就著那微弱燈火看去,霎時間,花箋上映了一片鮮艷的紅。

    這聲咳嗽驚擾到了屏風內側那人,她翻了個身,高聲問:「誰在外面?」

    未待旁人回答,她趿拉著繡鞋下榻,繞過屏風,緩步走了出來。一身衣衫略有凌亂,髮絲亦是亂的,卻絲毫不損容顏。

    「別怕,是朕。」顧禎抬首,朝著她笑了兩聲,聲音柔得不像話。

    睡過一場,趙懿懿酒醒了大半,卻仍是有些不清醒,她迷迷糊糊地問:「陛下怎麼在我寢殿裡?」

    顧禎笑了笑,溫聲道:「朕過來看看你。」

    趙懿懿應了聲,他聲音裡頭的沙啞太過明顯,饒是她未曾完全清醒,也聽了出來。夫妻一場,不假意關懷幾句也說不過去,便蹙著眉頭問:「陛下可是不舒服,要召太醫看看麼?」

    顧禎將那張染了血的花箋悄然揉成一團,收攏進了袖子裡,繼而抬目看向她,柔聲道:「朕無礙。」

    作者有話說:

    顧禎:@

    *肋骨斷裂時,麻醉及接骨參考《普濟方》

    今日份更新,30個小紅包~~

    第58章 重來一次

    他身子輕顫著, 聲音亦是帶了幾分顫意。

    短短几個字,卻耗費了他無數氣力。

    每說一個字,稍稍使上半點力氣,胸腔都仿若刀絞一樣地疼。從裡到外都是疼的, 沒有一處完好。傷處更是一陣尖銳的刺痛, 那痛意仿佛深入了骨髓, 一點一點的往裡鑽。

    「起來怎麼不披一件衣衫。」強忍著那陣疼,顧禎看著她,溫聲道, 「雖入了夏,然夜間風大, 又有些寒氣,當心著涼。」

    嗓子裡充斥著絲絲的血腥氣,針扎一般的痛楚蔓延開, 叫他面龐上也失了血色。

    隱隱帶了些蒼白。

    可他卻, 半點也不敢叫懿懿知曉。

    擔心她知曉了,疑心他刻意如此, 平白在心頭添了厭煩。

    她不說話,顧禎卻只是笑了笑,仍舊輕聲說:「同朕回去好不好?宮侍說你今日飲過酒,可用了醒酒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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