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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6:34:22 作者: 花下殘棋
    平常為避嫌,他都是派內侍或男裝女官過來問的,今日許是正巧就在附近,倒是親自過來了一遭。

    趙懿懿笑了笑,溫聲問:「還有多久到陝縣啊?」

    燕王回道:「今晚,大抵便能到了。」

    「知曉了。」趙懿懿點了點頭,聲音溫軟,「這一路倒是辛苦你安排。」

    從洛陽至長安,其實也沒多遠。

    然因她須得乘車,又不能趕車太急的緣故,便一路慢慢晃著,過了這好幾日,才堪堪要到陝縣。

    過了陝縣,入了渭水,想來,離長安便不遠了。

    思及此,趙懿懿面上罕見的帶了朗朗的笑,比那遠處的夕陽更艷。

    燕王也跟著笑了笑,回道:「這是臣弟之職,哪談得上什麼辛苦,皇嫂可莫要如此說。」

    又說了幾句話,他徑直策馬去了前邊,又同那辛承安說起了事。

    似是在商議什麼要事。

    趙懿懿扒著窗沿,凝著那倆人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後,輕聲問:「蔓草,你可還記得咱們從前到陝縣的時候?」

    「怎麼不記得呢。」蔓草小口吃著雲片糕,回憶道,「奴婢還記著那間驛站裡頭,還有一株槐樹呢,當時娘娘還要帶著奴婢去爬,奴婢說不去,娘娘非要去,好麼,差點兒就被老夫人給揍了。」

    趙懿懿吃吃笑了起來,又彈了她一下,哼道:「不記著我好的,專記得這些東西。」

    晚間下榻至陝縣外的驛站,趙懿懿便先行登樓,回了自個所居的屋舍。

    走黃河水路至長安,必得途徑陝縣,不少官吏將糧草押運至陝縣交接後,都會在此休憩幾日,再行返程。也因此,這間驛站修建得頗為完備。

    這間驛站四面合圍,建成了一幢天井的樣式,趙懿懿所居的這間客房正好朝里。

    甫一推開窗戶,便可瞧見庭院中所植的那株參天古槐。

    於這初夏時節來說,瞧見這株枝繁葉茂的槐樹,聽幾聲樹上蟬鳴,比任何時候都要愜意些。

    趙懿懿眸中帶了些喟嘆之意,輕聲道:「依稀記著,從前隨祖父他們入洛陽,途徑陝縣時,也是住在這間驛站,這株古槐,倒是一點也沒變。」

    雖都在這間驛站下榻,然從前入洛陽,是先走陸路至陝縣,再轉水路往洛陽,同這一回,倒是反著來的。

    兩回唯一的交集,便是這間驛站了。

    目送皇后登樓,聽女官稟報皇后已然入了屋舍後,燕王也打算回自個房間。

    那革靴甫一踩上台階,忽有侍從過來稟道:「郎君,有一人在外求見。那人衣著華貴,且器宇軒昂,想來不是打算與郎君攀交情的人。」

    燕王皺了皺眉頭,看了眼天色,正好閒來無事,他便讓人過來了。

    「四郎君。」那人朝著他拱了拱手,恭聲道,「我家郎主請四郎君過去。」

    聽著此人輕而易舉點明他排行,燕王面色一變,熠熠燭光下,待看清那人的面容後,他更是眼皮子一跳,面色登時紛呈:「你家郎主……現在何處?」

    那人回道:「郎主已到了驛站外,正待進來。」

    猛地想起皇帝讓他放緩速度的交代,燕王先是一怔,隨即了定心神,顫著聲道:「那……不若我往客房候著,待你家郎主進來了,再敘?」

    那人含笑點頭,轉而下去回稟了。

    端坐於客房中,隔著扇雲鶴紋屏風,外邊無數侍從把守,燕王親自斟了盞茶水,小心翼翼問:「皇兄……怎的過來了?」

    「柔然已開始小股犯邊,劫掠邊民牛羊與金銀,密報到了朕手中,只是還未傳開而已。」顧禎說得很是輕描淡寫,聲音卻透著些沉。

    燕王隨他多年,便聽得出來,他這是動了怒,只是壓抑在心頭未曾發作罷了。

    大楚立國百年,自太|祖起,哪一個帝王不是拿柔然作立君威的筏子,便是那些個將領,也只拿柔然當自個立軍功、搏前程與威名的好靶子。

    也就是看皇兄年輕,又剛剛御極,兼之從前被父皇打壓怕了,才敢這般放肆。

    也難怪皇兄會因此動怒。

    定了定心神,燕王道:「那皇兄……可是要隨臣弟與皇嫂,一道入長安?」

    顧禎搖了搖頭,沉聲道:「你們先去,朕也有許久沒出過洛陽,既然出來了,便沿途看看近況如何。」

    他理由很充分,燕王不疑有他,隨頷首應道:「是,那皇兄一路多加小心。」

    顧禎沒說話,視線輕瞥向窗外,越過那株古槐,正好瞧見了那個憑窗而坐的身影。

    那屋舍中點了數盞燈,窗邊也放著個絞纈紗燈罩,美人一身墨發鬆松挽了個髻,一身勝雪的肌膚被那融融燈火一照,更顯瑩瑩。

    她似是剛剛沐浴過,身上衣衫很是輕薄隨意,被晚風一吹,便像是要隨風而去一般。

    顧禎道:「皇后一路可好?她……車馬行太快了,會暈眩難耐,此番可會如此?」

    燕王回道:「按著皇兄的吩咐,臣弟此番不敢叫車馬行太快,皇嫂也未曾有什麼不適的症狀。」頓了片刻,他猶豫道,「昨日皇嫂說要騎馬,臣弟便讓人備了匹性情柔順的大宛馬,讓皇嫂騎了一段路。」

    他以為,皇帝會有所不悅。

    選擇說出來,也只是因這隨行之人中,到處都是皇帝的眼線,與其讓他自個知曉,倒不如他主動先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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